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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秦川听到童衡的转述，却睁开了眼睛，缓缓地笑了出来。他漆黑又深邃的瞳里突然滑过明亮的光，丝丝笑意攀上了他眼底，“裴果然得我心意。”童衡听到这句满是赞赏的话，不禁瞪大了眼睛。公子没发烧吧？平日里那么冷静的人，怎么现在跟裴统领一样疯狂了？令秦川却不打算解答他心里的疑惑，又道：“看起来，你好像还有话要说？”童衡连忙赔着笑脸说道：“公子果然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属下还有别的事要禀告。”对于童衡偶尔这样的拍马奉承，令秦川只有一个反应，置之不理。果然童衡又尴尬地摸着鼻子说道：“就是裴统领的小儿子，那小子皮得很，才九岁的年纪，天天跟着他爹在训练营地里出入，竟然也开始跟着他们学武。”想起那个丝毫没有娇气的小人儿，童衡心里其实也是欢喜的，他总有一种预感，这小子将来一定会成一番大气候，比他爹还要出色。“得知裴统领是附属于您手下的时候，那小子倒是没有半分对您的不屑，还说长大以后要变得很厉害，要进宫来给您当侍卫呢。他说要做什么一等的御前带刀侍卫，那狂妄的样子，倒是和他爹有得一拼。属下只是想问一问，到时候让不让那小子进来？”“哦？”令秦川也想起来，裴是有一个异常喜爱的小儿子的，还经常把他带在身边，就连血腥场面也丝毫不避讳。“你确定他说的不是玩笑话？裴的意见呢？”正文商议考虑“属下觉得，那小子说的话就没有不当真的过，那脾气倒是令人欣赏。至于裴统领，儿子想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坏事，就没有不答应的。”童衡回道，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欣赏裴统领的那个小儿子。令秦川听了，嘴边也不由得现出微微的笑意，想来也是满意的。他一直很看好裴统领，觉得他能力强，脾气也很对他的胃口。只是之前从没想过，他儿子倒是继承了他的优点，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主见。然而，令秦川突然想到什么，唇边的笑容一下子有些凝滞。他犹豫着开口说道：“他有没有想过，在我身边做侍卫，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毕竟，以后的局势，谁都不可能百分百料得精准。”童衡静默了一下，语气也有些沉重起来：“属下和他说过，可是他说，他不怕，因为有危险就退缩的人永远不算男子汉，也干不成什么大事。”想起那个才九岁的小男孩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童衡的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凛然和钦叹。就是他，也不能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想法。童衡继续说道：“裴统领当然懂得其中的利害，可是他也说他支持那小子的想法，只说不许他后悔，那小子当然说自己不会后悔。”童衡叹了口气，说道：“裴统领也是的，自己那么宝贝的一个儿子，竟然看着儿子刀口舔血，也不反对。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令秦川一直在默默听着童衡的话，末了才说道：“既然他有这样的志向，那我能给的机会当然会尽量给。不过，如果我失败了，他自然不能活，你再找个时间跟他说清楚，如果他还是坚持，就让他什么时候进宫来一趟，我亲自看看。”童衡点头应许，道：“属下会的。”顿了顿，他又迟疑道：“可是，裴统领一直隐于秘密之中，若是那小子贸然进宫来，他和您又非亲非故，容易引起他人的猜疑啊。”令秦川愣了一下道：“倒是我疏忽了。也罢，你就说，裴……他名字叫什么？”童衡连忙回答道：“回公子，裴统领的儿子叫裴云曜。”“嗯。”令秦川应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到时候你说裴云曜是你远房亲戚的侄子，由你把他带进宫来，也就可以了。”童衡正要应答，稍稍一想，却有些惊讶，说道：“公子，这个谎言明显很拙劣啊，他们只要一查，就会知道，属下根本没有这么一个叫做裴云曜的远房亲戚的侄子。况且，既然是远方亲戚，那么突然进宫来也很让人猜忌。”令秦川淡淡一笑，说道：“这回你倒是考虑得很周全。”童衡平时听到这句话肯定高兴，可是现在他看着令秦川那淡淡的笑容，就觉得公子绝对不会是夸奖自己。“公子……难道您还有什么别的考虑？”童衡倒是想不出来，就这样撒了一个拙劣到不用查证就能看穿的谎言就把裴云曜明目张胆接进宫来，还能有什么好处。令秦川看着童衡的表情，一时间也但笑不语。正文打算想了想，令秦川才接着说道：“就让他们查出来吧，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就算查出来不是你的远房亲戚，也查不出来是裴的儿子，更查不出来，我和裴有什么联系。”“可是公子……”童衡还是有点不放心。就算他再神，也不能保证裴统领绝对不会暴露。如果裴统领暴露了，那么他们绝对会功亏一篑，那样的后果，公子应该能想到啊。令秦川不慌不忙，说道：“这招可是屡试不爽的，让薛明北真的以为我暗中有什么动作吧，却又不能完全知道，让他好好焦虑一阵。然后，再暗暗透露给他假情报，让他以为是我也有心思觊觎皇位。”童衡再一次佩服令秦川的想法了，为什么每一次令秦川想的都和他想的不一样，却又想得比他深远？“公子好计策，是属下思虑不周。……只是，让薛丞相以为公子有心篡夺皇位，岂不是把公子您自己也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而且，若是他撒播流言出来，陛下相信了，可如何是好？”童衡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说着说着，又想到了一层。令秦川想了一下，唇边的笑容变得缥缈。他无意识地拿起一边放着的折扇，轻轻敲击着紫楠木的桌案，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突然闪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亮光。童衡看得心里莫名一颤。令秦川却又很快说道：“无妨，反正我也还不知道明姬对我信任到什么地步，正好借此机会好好看一下她的心理。”童衡惊得心剧烈地跳了几下。这可是大渝的皇帝！公子受先帝所托，务必要辅佐她坐稳皇帝的宝座，守好大渝的寸土寸金。可是，公子竟然要这样试探一个帝王的心意！这样做，真的好吗？“公子……您……如果陛下没有相信您，您会怎么办？”童衡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想法，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问道。令秦川脸上的笑容依旧，面容也温和得仿佛一块温玉。他看了童衡一眼，说道：“我本来就要替明姬稳住大渝江山的，当然不会怎样。我还是会帮助明姬扫清前路的障碍，日后她自然会明白，我是帮着她的。”童衡看着令秦川波澜不惊的面容，他心里却是不平静的。是啊，他知道，令秦川是不会怎样的，他答应过的一定会实现。只是，童衡知道，如果明姬没有相信令秦川，那么令秦川和明姬以后就只能是君臣，而不会是亲密无间的兄妹。或者说，皇帝与皇夫的正常关系。令秦川最讨厌欺骗他或者不信任他的人，这永远不会变。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有所思。日头渐渐烈了，明晃晃地映在令秦川淡竹色绣天青云纹的衣袍上，竟然有些闪眼。窗外有一株先前自己生长的紫藤萝，慢慢沿着墙壁攀爬上来缠绕着窗棂。还没有开花，一片片翠绿的叶子盈盈地迎风而动，亮亮地反射地太阳的光。光线如此刺眼了，令秦川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反而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童衡本来想出声说一下，却想到自己此时也许更应该什么都不说，于是也就默默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