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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灵?”冷因听明白了,但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哦——以前的一个朋友。”大姐掠过这个话题,对冷因说:“我替你盘个头吧。”虽然在大姐看来是简简单单一句,却深深扎痛了冷因。“朋友”——原来谢灵和宋岳的邻居都这么熟了,都能称作是朋友了。冷因很想脱掉身上谢灵穿过的这套衣服,换成橘红色的那套。但她忍住了,有点憋闷、委屈。一点点。大姐解开冷因发绳,忽然问:“你们结婚了吗?”冷因一愣,摇头。“日期定了没?”冷因听明白是婚期,忙说没有。大姐低低的“噢”了一声。须臾,大姐又说:“阿布肯定是要娶你的。”冷因听得心口一窒,嘴上却风轻云淡的带过:“谁知道呢。”“你俩都睡一屋了——我们这儿是很在乎这个的。”冷因差点没藏住脸红。好在刚刚抹了胭脂。但同时,她也不由得想起了谢灵,想起宋岳曾说过谢灵是他“本来要娶的人”,那是不是意味着——“嘶——”“啊,”大姐手一松,“我拽痛你了吗?”“没事,没事。”冷因将那针扎一般的那片头发挑松。这时,响起敲门声。“能进来吗?”宋岳站在门口说。“能——”“别——”“马上就好了,”冷因对着门口说,“我一会儿出去找你。”方才忽而上涌的心绪,她需要压一压。大姐本要给她弄个花式,无奈太久没弄有些手生。冷因说不用麻烦了,怎么简单怎么来,不然晚上拆得也麻烦,还舍不得。大姐觉得这妹妹嘴甜,笑着说:“舍不得拆明天叫我再盘一个不就好了。况且我们家就是阿布家,阿布家就是你家,以后想来就来住嘛。”本来是打算先编后盘,结果编好的发辫往上翻的时候,怎么翻形状怎么不和谐。最后干脆不盘了,就是一根低垂在脑后的麻花独辫,竟然十分好看,三分英气三分灵气,衬得她五官更加精致小巧。大姐欣赏又满意的看了又看,拍拍她肩说:“出去找他吧。”冷因在灶房口找到了宋岳。宋岳正蹲在地上劈一根长过人高的细木杆。冷因出了刘平家所在的索玛甸,翻过一座山就到月英村。路上,大姐说,从一大早的接亲开始,婚礼闹到现在已经一整天了;事实上男方家从昨天就开始摆宴,一直要闹到明天天亮,客宴还是继续、烧火做饭的就是新娘子了,一直到第三天回门回娘家才停停。总之是场重排场的重头戏。“对了,接亲的时候新娘脚不能沾地,一路上山啊水啊都是新郎背过去的。背新娘在我们这儿是个习俗。”好在大姐自说自的,没注意到冷因脸颊悄悄红了一下。冷因想起上午下山时,宋岳怕她脚崴说要背她,又想起第一回在城中村巷子里崴脚那次,自己真的是被宋岳给背回到家里的。原来有些并不注意的细节,在对方眼里那都是有着深意的。到了目的地,冷因才领会什么叫做“重排场的重头戏”。与其说赴的婚宴,不如说是十里八乡一场浩浩荡荡的大集会。还没走进,就听见锣鼓喧天。走进了,烟啊酒啊歌啊舞啊好是热闹。“这下信了吧?”快到宅院门口,宋岳对她说。先前宋岳说彝族人好歌舞时,冷因看着他的性格气质还真想象不出。这回是亲眼见着了。冷因望着宋岳摇摇头道:“你该不会是外边捡回来的吧?”宋岳笑了笑,领着她往前走。冷因于是跟着混进了婚宴。冷因穿着彝服,也没人看出她是外乡人,不断有人用彝语和她搭话问好,冷因现学现卖的回着几句其实自己也搞不大清意思的彝语。说是宅院,其实没有严格意义上的院墙,婚宴场所就是屋外连着的平地;平地一边是房屋,一边是群山峻岭,没有刻意的张灯结彩,但也别具一格。一边是饭桌,一边是跳舞场。冷因一眼就看见了一身大红长褶裙、头戴大红绣花帽的新娘,正在舞圈里与宾客一同跳舞。看那跳舞的架势和劲头,冷因可以断定新娘穿的一定不是高跟鞋。忽然,不知主桌上谁喊了句什么,新娘忽的奔过去,竟然一步跳蹿上了桌,半蹲在身着宝蓝色衣裤的男人面前,端起一碗酒就往男人嘴里灌。宋岳笑解释说:“是在给新郎喂酒。”一碗下去,又是一碗,看得冷因汗颜,心说原来彝人深不见底的酒量是这么练出来的。二姐对宋岳说:“我们领她过去了。”宋岳回说好,对冷因说:“天黑了我来找你。”又说:“克制一点,别喝太多。”原来,酒桌是按辈分安排的,而且男女也不坐一桌,只有下桌跳舞玩游戏时才能碰到一块儿。还是小孩子们最自由,没有固定座位也不用敬酒,东吃一口,西闹一下,在酒桌和游戏场间乱蹿。酒桌上,大伙都讲得彝语,冷因听不懂也有些局促,便专门去瞧那些孩子。小孩穿得花团锦簇倒也挺可爱;特别是小女孩,年纪小小的独辫已经打到腰间,戴着绣了花和珠子的头帕,耳朵上挂着红红绿绿的串珠,真像是布娃娃!这时一个小男孩与她对上的目光。男孩以为冷因看上了自己手里的东西,特地穿过两张桌子过来,将手中的小玩意儿给她。是一根筷子形状的东西,但显然不是筷子。冷因问小男孩:“这是什么?”问完才发觉男孩可能听不懂汉话。男孩果然摇了摇头,还是举着“筷子”要给她。冷因怎么好意思要小孩子的东西,于是笑着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摇头摆手大概是世界通用语言,小男孩看懂她不想要,又蹦蹦跳跳的跑掉了。大姐拍了拍她肩膀,说:“我们去敬酒吧。”敬酒用的是陶碗,从瓮里倒出清澈的自酿酒;一倒又是一大碗。彝人家家酿酒,请起来很是大方。冷因跟着大姐二姐去到长辈桌。彝族妇人围坐一条长桌边上,一刷水的蓝色粉花衣裤,头上包缠的头帕有粉有黑;人手一酒瓶,当水一样的喝。一个个敬过去,到了一老妇人跟头,冷因听见二姐叫了声“阿莫”,估计就是刘平母亲了吧。老妇人目光越过两个女儿,看向冷因。老人脸瘦、褶深,凹陷的眼窝中,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将她盯得有些发怵。忽然,眼光变得柔和。老妇人用不太利索的普通话说:“灵灵,灵灵回来啦?”冷因还没完全回神,老人又说:“和阿布成婚没啊,酒好像还没有喝到嘛。”二姐眉头一杵,不客气的责道:“喝什么喝叻,就知道喝!”大姐瞪了二姐一眼,转而用彝语和老妇人说了些话。老妇人“喏喏”的应着,由大姐扶着坐回了位上。二姐和冷因对视了不到一秒,飞快的转过身去,叮嘱旁边年纪稍轻些的一个女人照看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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