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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把两张床并在一起，笑嘻嘻躺倒滚来滚去：“不错？我觉得超——赞！”“咳，好啦，船明天下午才开，我订了船顶餐厅的晚饭，庆祝你入学考试结束。”“好啊好啊！”格雷跳起来，“啊等下，这是很好的餐厅么？我要换套衣服！”尹凡和格雷穿着般配的休闲西服上到邮轮最高层，坐在窗边欣赏壮丽的日落。外面海风呼啸，吹得甲板上的游人有些凌乱；远处的海面却波光粼粼，无比平静。格雷发现一直延伸到天际的广阔抹平了高度上的距离，他只要不沿着舱壁直直往下看就好。他着迷地望着夕阳缓缓下沉——比想象中要小了很多，但天边渐变中的七彩，海水反射出的金红，又比想象中还要引人入胜。“好美啊……”格雷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向尹凡，却发现对方一直在默默注视着自己，“啊，你肯定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吧？”“唔。”格雷脸上粉扑扑的，不知道是兴奋还是被夕阳映得。尹凡迅速移开视线，看向外面，“不过这么漂亮的日落也不是天天有。”“二位想选择餐前酒么？”侍者推着推车过来，展示冰桶里的几种香槟。“随便挑，酒单和套餐都是包括在内的。”尹凡摆摆手。格雷这才放宽心，要了杯粉红色的。两人碰杯——香槟冰得恰到好处，含入嘴里瞬间化成了无数细密的气泡，只留下满口醇香。这是一套漫长的品尝菜单，光前餐就有五道，都是造型巧妙的小份海鲜。格雷从没吃过这么精致的东西，而且难以说出到底是什么味道，鲜咸和酸甜以奥妙的比例混合在一起，每一口都像是一次冒险——但每一口也都是愉快的体验。每道菜又搭配了一小份葡萄酒。格雷不敢喝得太快，尹凡也毫不着急，两人慢悠悠吃着，直到太阳完全落入海面才终于进入甜点阶段。尹凡悄眼看着格雷完美到有些古板的餐桌礼仪，愈发觉察到伯爵在他身上雕刻出的种种痕迹。不知为何，这让他心脏沉甸甸的，仿佛垂下去压在了胃袋上。“喜欢么？”两人终于放下刀叉。格雷心满意足地抹抹嘴，连连点头：“太完美了！这世界上竟然有比炸鸡和培根还好吃的东西！”感觉这应该不是伯爵教出来的？尹凡忽然又开心起来，起身时好像一不小心就能飘起来一点。不过格雷一句话又把他拽回了地面。“——天哪，这也太贵了吧！”他终于注意到了门口架子上摆的价目表，愣愣地扭头，“尹凡…？”真正的金主“尹凡…？”格雷不安地眨巴着眼睛，“你真的没必要这样的……”尹凡张口结舌，平日面对三教九流的伶牙俐齿直接抛弃了他。“啊，不过，那些的确非常非常好吃……”格雷拉拉他的衣袖，两人挪到一边不再堵着餐厅门，“我很开心，但你真的没必要为我这么破费！”“……我说过很多次了，不用担心钱的事情。”尹凡终于呼出一口气，“好好享受，别瞎想了，好么？”格雷把嘴嗦成小小的一团，扭来扭去，半天才点点头。尹凡抹了把脸，转身走开，格雷连忙跟屁虫一样追在后面。尹凡径直进了酒吧，格雷还被拦在门口查了证件才得以进去，站在昏暗的光线和暧昧的音乐里四处张望。酒吧保安慢吞吞计算他年龄的档口，尹凡竟然就消失不见了！格雷急得团团转——突然独自置身一大群陌生人中，让他一下子想起模拟考试时的遭遇，愈发吓得头昏眼花。“嗨，干嘛呢？”突然有人抓住他的胳膊。格雷差点叫出声，才发现那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尹凡，“在这边！”两人坐到吧台旁。尹凡叫了加冰威士忌，斜着眼瞥了格雷半天，给他要了杯牛奶。格雷连抗议自己又不是小孩子都没心情，乖乖捧着自己那杯吮吸。一惊一乍之间，晚餐喝下的那些酒终于开始让他有点晕乎了。“……对不起……”格雷又用他惯常的道歉打破两人间僵硬的沉默。“你怎么老在道歉？”尹凡拧着眉头，把杯子砰地敲在吧台上，“从现在开始不许向我道歉！”“……哦。”虽然是很奇怪的指令，格雷还是乖乖听话，“尹凡你……别生气了……”“格雷，我没有生你的气。”尹凡一口灌下威士忌，又要了一杯，“即使我生你的气，多半也是我自己的问题，你用不着不安。”“你真的会生我的气啊！”格雷瞪大眼睛，“为什么？！”因为你是个磨人还不自知的小妖精。尹凡现在就又有点不爽了，却只是粗声粗气回复，“没气，不为什么。”格雷彻底不敢吭声了，闷头喝牛奶。尹凡有点过意不去，但他现在脑子里实在太乱了，无暇分心照顾格雷的情绪。对不起，稍微等我一下。尹凡闭上眼睛。你这么坚强，再忍耐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一周前。尹凡收拾起摊在桌上的材料。除了通常的投资和采购，伯爵还指示要在城里买套住所，打算以后更多留在外边直接参与事务了。“他……还好么？”“您指哪位…？”尹凡抬起头。伯爵站在窗前，望向外面阴沉天空下的森林。“快到入学考试了。”萨奇喃喃，“他准备的怎么样了？能参加么？”他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尹凡呼吸都要停止了，心脏梗住一般，胸口一阵闷痛。伯爵背对着他，静静等待着。“他会参加。上个月的模拟考，格雷成绩很好。”伯爵点点头。他转过身来看着尹凡，薄唇几次开启，又紧紧抿住。终于，他问了个似乎很无所谓的问题：“考完之后，要庆祝下么？”“我……打算带他去岛玩。”尹凡承受住对方的凝视。他知道对方其实想问的是什么——自己到底有没有对人家的小宝贝出手。没有，暂时。“我本来想……”伯爵叹息着，“算了，没关系。”两人沉默着，房间里空气凝滞得好像要滴出水来。终于，伯爵还是忍不住打破僵局：“之前那个教育基金就是给他准备的。你可以拿去用。”而一旦谈到钱，接下来的也容易起来：“我本来想如果他能考上，就带他去坐邮轮周游，见见世面。你带他去吧，一切花费我出。”“我打算考完就带他去放松的。”尹凡隐住语气里的尖刺，“即使没考上，他也早就该出去看看了。”“……说的也是。”萨奇还是听出来了，“带他去吧。弄好点。”然后拨出一笔对于两周假期来说有点惊人的预算。退掉岛旅行的相关预订，重新安排行程——明明资金充足，时间上他也办过更紧迫的，但尹凡还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艰难。就连我现在这杯酒，都是用伯爵的钱买的。尹凡气闷。他当然可以自掏腰包承担酒水之类的开销，但要不是伯爵，两人现在根本不可能在这里。抹去账单的零头又能有什么本质改变？终究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他喝光了酒，把剩下的一点冰块含在嘴里。口腔冻得发疼，稍微转移了一点注意力。“困了？”他扭过头，才发现格雷早已喝光了牛奶，脑袋垂着一点一点的。“唔？没有！”格雷连忙挺直身体挤挤眼睛，“你想再坐会儿也可以。”尹凡看着格雷努力迎合的笑颜，真想告诉他自己只是个受托照顾小少爷的帮佣而已，他不用这么诚惶诚恐的。但……真的是这样么？他揉揉格雷的小卷毛：“今天辛苦了，回去睡吧。明天咱们开船前在v城转转。”格雷舔舔嘴角残留的奶渍，乐颠颠点头。尹凡和酒保示意记账，就带格雷回去了——这次他没自顾自走开，而是照顾着小家伙的步伐，手虚扶在他后背上。穿过人多混杂的地方还会托住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