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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要甚提醒？这不见着就晓得了？&rdo;姜琴娘伸手捏了捏她的脸，&ldo;日后约莫还会时常见着先生，莫不然你都要这样躲起来？&rdo;&ldo;嫂嫂，&rdo;苏瑶羞窘，揪着她袖子跺脚，&ldo;你莫要再这样取笑我。&rdo;姜琴娘提着裙摆进门，人还没站稳，劲风袭来，软软一团的小孩儿冲了过来抱住她大腿。&ldo;母亲，母亲，我今天也很乖哦。&rdo;苏重华仰起小脸，奶声奶气的道。姜琴娘心尖发软，她抬手揉了揉小孩儿发顶：&ldo;母亲晓得了，那母亲让厨子给咱们重华卤鸡腿怎么样？&rdo;小孩儿眼眸发亮，圆圆的跟水晶葡萄一样，他还比划着说：&ldo;要大鸡腿，这么大这么大的。&rdo;姜琴娘低笑了声，眉目温柔，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的母性柔光。也只有面对苏重华的时候，她才能有片刻的松快和开心。她弯腰抱起苏重华：&ldo;好，母亲亲自给重华挑鸡腿！&rdo;两母子旁若无人的亲近，本是天伦之景，然就是有人觉得刺眼。古氏轻咳一声，板着脸，法令纹深刻：&ldo;慈母多败儿，重华下年六岁，还抱什么抱，先生还在赶紧下来。&rdo;苏重华噘了噘小嘴，恋恋不舍的从姜琴娘柔软的怀抱里滑下来，他忐忑不安地瞅着陌生的楚辞，怯生地拉住了姜琴娘一根手指头。楚辞眼神柔和几分：&ldo;重华公子赤子天性，人之常情，勿须在意。&rdo;先生都发了话，古氏便不好再严苛，对于苏重华和姜琴娘这对继母子之间的感情亲厚，她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她既是希望姜琴娘将苏家大房唯一的血脉视如己出，好生栽培。另一方面，她又不喜欢看到苏重华亲近继母姜琴娘，若是过于孝顺，就好像是对她、对逝去之人的背叛。她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对，可感情的事哪里是能控制的。就如同，她一边依赖着姜琴娘对苏家的付出，另一边却看不上她，任她如何恭敬都不会满意一样的。&ldo;重华来，祖母跟你介绍先生认识。&rdo;古氏朝苏重华招手。苏重华犹豫了下，才松开姜琴娘的手，他似乎有些畏惧，战战兢兢的，不复刚才的活泼。姜琴娘见苏重华并不排斥楚辞，一大一小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了解。她索性折身出了膳厅，招来澄琉，吩咐她让厨子多卤一份鸡腿。既然是承诺了小孩儿，姜琴娘也从不失信，该如何就如何。不多时，苏重华熟悉了楚辞，不仅不怕生了，还被他说的一些有趣见闻迷住了，巴巴地靠他大腿边，一口一个先生，喊得亲热。一直到用膳，他才一步三回头地坐到姜琴娘这边来，嘴里还道：&ldo;先生，你明天就能教我习字么？&rdo;楚辞坐在古氏的左手边，举止斯文，彬彬有礼：&ldo;明天不行，半月之后吧，你还小，我先教你其他的。&rdo;苏重华也不失望，他坐在自己专用的高椅子里，晃了晃小短腿，心里头充满期待。姜琴娘帮他挪好高椅，欣慰道：&ldo;先生博学多才，重华一定要好生跟先生做学问，日后考取功名，光耀门楣。&rdo;苏重华重重点头，绷着肉肉小脸很有决心的道：&ldo;母亲放心，我不会偷懒的。&rdo;古氏笑的甚为开怀，她捻起帕子，轻轻揩了下湿润的眼角，一时间倒想起了故去的儿子，心情复杂。&ldo;先生，我孙儿可堪造就？&rdo;她殷切问道。楚辞微微一笑，星目粲然若黑曜石：&ldo;本性纯善，又孝顺贴心，还勤奋进取，令公子日后前途无量。&rdo;这样的话，谁都喜欢听，便是连姜琴娘眼底都透出欢喜来，古氏更是高兴，她瞧着苏重华，仿佛明个亲孙儿就能中状元了一般。&ldo;用膳，用膳，先生莫要客气。&rdo;古氏率先动筷招呼。一桌接风宴，很是丰盛，至少在楚辞看来，同他从前在京城用的都不逞多让。他当真也不客气，捡着喜欢的用。宴席才开，姜琴娘让澄琉照顾着苏重华，她则起身，略敛袖子，站到古氏身侧，捻起一双干净的竹箸布起菜来。她熟知古氏喜好，便依着她的习惯布。楚辞用膳的动作微顿，食指略一动，手上的竹箸就转了圈。沉吟片刻，他勾起嘴角道：&ldo;大夫人乃大孝之人。&rdo;伺候古氏，这些年来姜琴娘早做习惯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ldo;先生过奖，亡夫先去，孝顺婆母，自然是我这做儿媳应该的。&rdo;古氏用帕子揩了揩嘴角，淡淡的说：&ldo;你也去用吧。&rdo;姜琴娘福身退下，将手里的竹箸递给了白姑。她重新落座，可也没用任何一点，反而是夹了鸡腿，分苏重华和苏瑶一人一个。苏瑶耳朵红红着，头都快低到碗里去了，她很小声地道谢：&ldo;多谢嫂嫂。&rdo;苏重华还小，姜琴娘遂拿了小叉子和银剪子，将鸡腿肉撕扯成小块，整整齐齐地码小盏里，方便他取用。她这一番，先上伺候老的，跟着又要顾着小的，便是下仆都比她清闲。楚辞眸光一闪，忽的就没了胃口。眼瞧着一桌人，前后用完膳，姜琴娘才得空胡乱扒了几口饭，那菜也是捡自个面前的用，旁的美味菜肴，碍着规矩，根本不会取用。用完膳，几人移步花厅，闲聊了一盏茶的功夫，苏重华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就开始瞌睡。姜琴娘抱着小孩儿，索性跟古氏说了声，先行回院，苏瑶连忙一并离开。楚辞理所当然起身，跟着一起。外头天色暗了下来，暮色沉沉，澄琉在前打着灯笼，姜琴娘背着苏重华，走得小心翼翼。楚辞一路跟后面，盖因勤勉楼和汀兰阁离得近，故而两人同路，至于苏瑶的院子却是走的另外方向。才走到半路，姜琴娘已经开始喘气，小孩五六岁了，背久了，又沉又酸手。她正欲让澄琉接一下，冷不防背上一轻，她再回头，苏重华已经在楚辞怀里。楚辞朝她弯了下眼梢，眉心一竖红纹褶褶生辉，在朦胧的夜色下，出奇得俊。&ldo;我带他回去，大夫人身子不适，当多休息少使力。&rdo;楚辞道。姜琴娘觉得许是夜色原因，她竟从楚辞压低了的嗓音里听出了一丝温柔体贴。楚辞率先迈开步子，从她面前越过，苏重华的小厮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姜琴娘垂眸，她揉了揉手腕，适才抬脚。到了两院之间分叉小径路口，姜琴娘见楚辞抱着人等在那，她快步上前：&ldo;回了院，先生将重华给小厮就可。&rdo;楚辞点了点头，他比姜琴娘高许多，这般凝视着她的时候，显得既是认真又专注。姜琴娘面皮一烫，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ldo;扶风先生还有吩咐？&rdo;楚辞伸手，送至她面前：&ldo;我观大夫人并未用多少膳食，回去肚子应当要饿的，这个给大夫人垫垫。&rdo;修长无茧，骨节匀称的手，月华泼洒，就覆上一层柔柔点光，此刻温热的掌心上，安安静静躺着两枚干红枣。那红枣姜琴娘知道，起先福寿堂案几果盘里搁着的，一个有鸡蛋那么大，肉多核小，又糯又甜。见姜琴娘愣愣看着，不说话也不接，楚辞手又往前送了送：&ldo;白日里大夫才说大夫人血气不足，红枣补气血。&rdo;姜琴娘倏的就笑了，又大又圆的点漆眼瞳映着面前的人，心上就划过点滴暖意：&ldo;多谢先生关心，我会注意的。&rdo;有时候她赤诚相待的家人，其实还不如陌生人来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