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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如墨黑眸瞪了他一眼，自以为凶巴巴的，可浑然不晓得，娇软身姿在那，再是凶都跟撒娇似的，不仅威慑不了，还勾得人心痒难耐，只想按着她狠狠欺负一番才罢休。姜琴娘几乎一路小跑地回了汀兰阁，甫一踏进房门，她才发现自个心跳的很厉害。赤朱不解：&ldo;大夫人，你跑作甚？脸还这么红？可是又有些疼了？&rdo;姜琴娘解释不来，挥手让她退下，她在厢房书案边坐下。书案上，摆放着白纸和一截炭条，还有几本从前的账册。她翻开其中一本账册，家书页中夹带的纸张抖开，白纸黑迹，雪白的纸张上挥着她捏银叉用冰镇西瓜的图。那赫然是上回楚辞画给她的那副炭条画。姜琴娘看了会，平心而论，楚辞将她画的很传神，一举一动都和真人无异，画技不俗的同时，又像是很了解她一般。她叹息一声，拍了拍脸提醒自己：&ldo;姜琴娘，不命硬克夫，莫要去害别人。&rdo;这般一说，心头再多的涟漪都凝固了，仿佛瞬间就从春天到了隆冬，再多的春意都消泯霜冻，不复存在。她认真的考虑起楚辞提过的话，想了半晚上，方方面面都思量了很多遍，临到隔日一早，再福寿堂的白姑来请她之时，她方才下定了决心。白姑苦着一张脸，见了她就说：&ldo;大夫人你赶快去府外看看吧，上门要退银子的人扎推了，苏二爷在那边应付不过来，老夫人让老奴来找您。&rdo;姜琴娘晓得避让不过，她草草拾掇了番，边往府门外走边道：&ldo;白姑，麻烦你让老夫人开库清点现银，该退的银子自然要退的。&rdo;只要她肯出面，什么话都好说，白姑连忙应声，匆匆去回禀古氏去了。苏家朱红嵌黄铜兽环的大门外，诸多姜琴娘熟悉的面孔，大部分都是她从前的老主顾。此时，一堆人围着苏二爷闹成一片，有人嘴里说着狠话，拿纸契威逼苏二爷退银子。苏航没法，白着脸，嘶声竭力的喊：&ldo;退，我都会退银子给你们！&rdo;但没人听他的，非得现在就要看到银子。姜琴娘眸光微动，她抬脚站在阼阶上，声音轻柔缓和的道：&ldo;诸位，不若进府吃着茶，咱们一个一个的算，总不会少了大家伙的，大家还信不过苏家么？&rdo;她这话一落，众人倏的就安静了。我说了算福寿堂的花厅里头，或坐或站的聚了泱泱一波的人。众人脸色都不太好，横眉冷眼，怒气冲冲。此刻，苏二爷苏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鹌鹑，不敢吭声不说，还恨不得缩头缩脑的钻到地缝里头，不见人才好。这等事，三房的苏武溜边的比谁都快，是决计不会露面的。便是古氏，同样不曾出来，只遣了白姑过来随时听从姜琴娘吩咐。姜琴娘是谁都指望不上，她命府中婢女赶紧给众人上茶上瓜果点心，先将人安抚住了，才笑着道：&ldo;苏家在安仁县经营这么多年，岂有会亏待了大家伙的道理，再者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rdo;话说的有理，厅中众人情绪便好上一些，没起先那样大吵大嚷。姜琴娘暗自松了口气，她朝苏航招手，两人出了花厅，站在庭院里头，姜琴娘问：&ldo;二叔，预计要退还多少银两？&rdo;苏航将手头的账本递过去，苦笑道：&ldo;足足有二千两有余。&rdo;姜琴娘皱起眉头，翻了翻账目：&ldo;府中有多少现银？&rdo;苏航道：&ldo;府中最多只有八百两现银，其他的数，我早已拿去下了明年蚕茧的定金，所以能流转的现银并不多。&rdo;&ldo;老夫人是什么个想法？&rdo;她又问。苏航摇头：&ldo;我不晓得。&rdo;&ldo;啪&rdo;姜琴娘和合上账本，目光深沉地看了苏航一眼：&ldo;二叔私库里还有多少现银？&rdo;苏航脸色大变，他警惕地后退一步：&ldo;大嫂，这是想做甚？&rdo;姜琴娘冷笑一声，声色厉下的道：&ldo;布帛坊走水，皆是二叔之故，既然府上现银不够，自然需要二叔自己想法子填补上，莫不然还要动用老夫人的嫁妆不成？&rdo;这话让苏航竟是无法反驳，他羞愧的脸都红了，憋了半天，憋不出半句话来。姜琴娘将账目摔他怀里：&ldo;将府里的现银抽调五百两，先分开月华锦单子，把其他单子的定金退掉。&rdo;苏航忙不迭地点头，看了姜琴娘好几眼，欲言又止的模样。姜琴娘不管他，她提起裙摆，直接去正厅找老夫人古氏。古氏这会在正厅里头接连叹息，她愁的觉都睡不着，东西也用不下，这才几日，鬓边花白，整个人活生生老了一圈。她见姜琴娘过来，眼睛一亮：&ldo;姜氏，事情解决了？&rdo;听闻这话，姜琴娘简直像笑，她淡淡地看过去道：&ldo;老夫人，二叔那边至少差了一千二百两现银，我是来问问老夫人，可还能周转一些？&rdo;古氏怔然，好半天她才嗫嚅道：&ldo;怎的差那么多？&rdo;姜琴娘气定神闲：&ldo;这还是按照账本上来算了，若是有主顾提出要咱们双倍赔偿，特别是订了月华锦的主顾，不能得罪，估计那点现银还不够。&rdo;古氏抽了口冷气，此时方才晓得事情有多严重。一大早被叫过来，姜琴娘连早膳都没用，她自顾自做下，随便捡了案几上的点心塞嘴里就用。古氏叹息一声，考虑半晌，舍下老脸问：&ldo;琴娘，此时老二绝对解决不了，老三就晓得玩女人，你看，那印是不是还是你接回去？&rdo;姜琴娘咽下嘴里酥脆的玫瑰酥卷，黑白眼瞳看过去，荡出明晃晃的讥诮。古氏顿感没脸，她心头一怒，可又不敢发作，生怕把姜琴娘给得罪死了。慢条斯理用完一块玫瑰酥卷，姜琴娘又啜了点茶水，感受着点心的酥香在舌尖缓缓退去，她才不冷不热的道：&ldo;老夫人，二叔惹下的祸事兜不住了，又想起我来了？做人可不能这样不厚道，没良心。&rdo;古氏脸上臊的慌，但硬着嘴道：&ldo;什么叫没良心？当年你一寡妇，家里连十两银子的聘钱都拿不出来，是谁帮衬了你？这些年供你好吃好喝的，你怕是忘了本！&rdo;姜琴娘也不生气，她睨古氏一眼，施施然起身，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走。&ldo;站住！&rdo;古氏慌忙喊道。姜琴娘站在门槛处，她也没回头，就那样微微侧目说：&ldo;苏大公子五十两买我，我这些年给苏家做牛做马，将重华视如己出，我姜氏自问问心无愧，就是死了去地下，我也有脸见苏大公子。&rdo;古氏摩挲着手上拐杖，吃不准姜琴娘到底在想什么。考虑了会，她像是妥协了一般，叹气道：&ldo;姜氏你坐下，咱们好生说说。&rdo;姜琴娘回神，勾起嘴角，她身后是旭日初升的暖光，映照出一片金黄。她背着光，背后有多光亮，身前就有多厚重的暗影。古氏只听她说：&ldo;要我管也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rdo;古氏不得不妥协：&ldo;你说。&ldo;第一，苏家买卖往后谁都不能插手；第二，苏家从今个起，我姜氏说了算！&rdo;她扬起下颌，将两个条件提了出来，恰和了昨晚上楚辞跟她说的。古氏脸色一变：&ldo;姜氏，你到底想干什么？&rdo;姜琴娘也不客气：&ldo;我不想干什么，只是受够了某些蠢货，一次次收拾烂摊子，你当我有天大的本事不成？&rdo;她这话说的尖锐，平素鲜少有这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