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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架紫藤开到尾巴,只剩绿叶密密层层,一抬眼,仿佛还能看到梁靖站在檐下,重伤虚弱的模样。屋门紧紧掩着,她冲进去,先前买给梁靖的两套衣裳仍叠整齐了放在床榻,纤尘不染。她心里气闷极了,伸手在那衣裳砸了一拳。玉嬛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被人骗着玩的小傻子。那梁靖……简直可恶!她气鼓鼓地瞪着衣裳,恨不得拿目光在上面烧出一堆破洞来,又吩咐,“石榴,拿包袱来!”待包袱拿来,将那两件衣服丢进去,包好了挂在门口的梁上,而后叫人锁了屋门。院里风吹过,那包袱孤零零地吊在门前,好似在荡秋千。作者有话要说:给小满递个小皮鞭,打他吧~!2333333当天夜晚,梁靖潜回谢府,探查周遭有无异动。进了谢家后院,双脚却不听使唤,忍不住便往那座住了月余的客院去。谢家虽有护院,论身手警觉却比他差了太多,是以一路摸着暗影进去,也无人察觉。结果越过院墙,梁靖就愣住了。客院屋门紧锁,因里头没人住,便没安排值夜的婆子丫鬟,整个院子安静空荡。明月高悬在半空,将满院情形照得分明——屋檐下,一个简单的包裹被吊在横梁上,里头装的应是轻软之物,偶尔随风微晃。站在甬道看过去,活像是在城楼吊起来示众的犯人,显眼又猖狂。包袱里装的是什么,显而易见。梁靖看了片刻,皱了皱眉,深沉的眼底却掠过笑意。看来她是生气了,不然以她这般待嫁的年纪,哪会做这般幼稚无聊的泄愤之事?不过也怪他考虑不周,先前藏身谢府,不得不隐瞒身份,之后琐事缠身,全副心思扑在永王那里,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跟她说明白。原想着了结手头的事后光明正大地登门,结果府里猝不及防地碰见,竟闹出这么个大误会。梁靖悄然站了片刻,走到跟前,见屋门的铜锁牢固,便翻窗而入。月光柔亮,他磨墨铺纸,写了个简短的纸条,而后翻窗出去,放在包袱里,露出点纸条的痕迹。次日玉嬛从后院散心归来,顺道过去瞅了瞅,一眼便见到素白纸笺。抽出来瞧,上面银钩铁划,写着六个字。“莫生气,易伤身。”玉嬛瞪着那六个字,又好气又好笑,一时间哭笑不得,只恨恨跺脚。……几条街外的梁府,寿宴当日的盛况过后,气氛仍旧热闹。梁元绍夫妇一门心思要定下跟沈柔华的婚事,梁靖却没半分兴致,死倔着不肯去沈家。因秦骁的许多口供尚未查实,梁靖肩上担子不轻,也没能抽出空去谢家正经拜访,只管借了拜访师友的名头,忙着深挖蛛丝马迹,陆续搜罗证据。而奉命回京请示太子旨意的陈九,也悄然潜回了魏州。正是傍晚,魏州城一座酒楼不起眼的雅间里,梁靖靠窗而坐,外面一棵老槐葳蕤浓绿。他的手中是斟满的酒杯,送到鼻端闻了闻,香味不算醇厚绵长,甚至略嫌寡淡,然而只消入喉,那辛烈味道便能烧入腹中——那是他在军中最爱喝的酒,陪着他沙场征伐,取过万千敌军的性命。陈九站在隐蔽角落,低声禀报。“……秦骁官居四品,刺杀的又是谢家的人,事关重大,皇上必会亲自过问。若秦骁立马反口,永王如今就在魏州,定会毁了许多证据,到时就算案子审结,有两位贵妃在,皇上未必不会疑心。殿下的意思是按您的打算,顺水推舟。”顺水推舟么?梁靖举杯饮下烈酒,目光冷凝。那便是要秦骁遂了永王的意,先供出东宫。届时永王没了戒备,呈报案情后放心回京,东宫赶在尘埃落定之前,设法在逆境里翻案,既可撇清干系,还能揭出永王栽赃诬陷的歹毒用心,事半功倍。这般裁决,正合梁靖心意。遂跟陈九分派了后面的事,借着骑马游猎的机会,去了趟秦骁所在的清丰府。没过两日,端午刺杀的案子就有了眉目。永王召集梁元辅和随行的刑部官员当堂审问,秦骁的嘴巴也总算被撬开,供认他是受了东宫太子的指使,暗中刺杀谢鸿。永王随即写了奏报送呈御览,又写了秦骁的供状,令他签字画押,派人拿囚车回京城。消息递到谢家,谢鸿沉默不语,玉嬛也是满头雾水。这结果看着顺理成章,但真摆到跟前,却还是让人觉得不踏实,哪里不对劲似的。来不及细细琢磨,永王身边那位长史便不请自来,登门拜访,送了份请帖,说六月十七那日,王爷会在城外的息园设宴散心,邀谢鸿带夫人和玉嬛前往。王府长史官居四品,又是皇家门下,身份不低,他亲自送请帖,自是看重的意思。谢鸿忙接了,到了十七那日,带妻女出城。结果到息园外时,一家人却面面相觑,甚为意外。……息园在魏州城南三十里处,周遭依山傍水,峰峦叠嶂。园子坐落在山脚,依着山势蔓延而上,门前是蜿蜒而过的丽金河。这一带河槽宽敞,地势平坦,河水流得也平缓,水波粼粼间长着几丛芦苇,有野鸭出没。河面上,一座五孔的拱桥衔接东西,过了桥便是息园的正门。谢鸿原以为永王设宴,会请魏州城许多高门前去,岂知马车停稳了掀帘一看,息园外安静空荡,除了门房几位老仆,竟不见半个旁人身影?离约定的时辰只剩了一炷香的功夫,按理宾客也都该来了,如此冷清,莫不是永王只请了他一家?满腹狐疑地下了马车,门房管事便迎了过来。“谢大人来得果真准时,快往这边请。”说着,躬身引路,满面笑容。谢鸿一身蟹壳青的锦衣,玉冠挽发,有文人的蕴藉风流之态,亦有为官数年后的端正持重,微微拱了拱手,道:“息园风光奇秀,不知殿下还请了旁人没有?”“旁人哪有这福气?”管事引着谢家人进去,便叫人关了园门。这样说来,永王是单单邀请他们了?谢鸿甚为意外,穿过门前那片森森翠竹,周遭鸟啼风吟,夹杂着隐约随风传来的琵琶之音。园中屋宇错落,山石花木相间,绕过数重回廊,是一方引河水而成的小湖,中间是座堆出的岛,上头嘉木繁荫,绿暗红稀。临水曲廊蜿蜒,亭榭翼然。雕琢精致的屏风围出一方天地,永王就坐在亭下听乐姬弹奏琵琶。见管事引着谢家人过来,他抬手示意歇了乐声。待谢鸿等人行礼罢,便叫人赐座,道:“本王来魏州也有些时日了,只是琐事缠身,不得片刻清闲。难得今日有空,听闻谢大人性好山水,又通晓金石之学,特地邀来一聚。”“承蒙殿下高看,”谢鸿拱手,亦含笑道:“先前下官的案子给殿下添了许多麻烦,本该下官设宴道谢,如今却要殿下劳心,实在惭愧。”“无须客气。”永王摆手,睇向他身后的女眷,“夫人和谢姑娘也坐。”添酒开宴,琵琶泠泠,永王只字不提秦骁刺杀的事,只管跟谢鸿谈论魏州城外的山水风物,因听说父女俩皆爱金石碑文,还特地捎带上玉嬛,夸她虽是闺中少女,见地品性却与旁人不同。风卷着湖面的水汽拂来,永王言谈温和,令人如沐春风。谢鸿心里却总吊着。比起武安侯府,淮南谢家对永王的助力其实不算太大,且都是几位堂兄弟出力,他不曾参与太多,这回被贬,也是因世家子弟的身份触到霉头罢了。如今永王单独邀他赴宴,又不时往玉嬛身上瞟,半点也不掩藏激赏态度,这背后的深意就很值得玩味了。诸般猜测涌入脑海,谢鸿直觉不妙。果然,待宴席初罢,永王便以天气炎热为由,命人待玉嬛母女去客舍午歇,而后屏退旁人后,缓声道:“令嫒品貌出众,性情娇憨,谢大人有女如此,着实是福气。本王听闻她已年满十四,不知……可曾许过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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