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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猜你不会游泳,还想顺便教你的。你要是身上只有一枚避水珠,我刚刚就给你打碎了,让你先呛一口。”哪成想游苏身上装备这么先进,根本起不到什么出其不意的作用。洛九江感慨万分地摇摇头,伸手示意游苏过来,他好重新把人托回小舟上。
洛九江能把游苏领到小食街上吃些摊子上的小吃,也敢做一指头击碎游苏的避水珠,让他骤然体会一下入水感觉的打算,可游苏是外衣上缝了这么多功能齐全的点缀,他总不好伸手扒这小公子的衣裳。
游苏微微一笑,搭着洛九江手掌借力翻上小舟,同时坦白道:“其实里衣也有。”
“……”洛九江:“阿苏,你老实同我说,你就不觉得硌得慌?”
“里衣没缝那些东西,只有衣料特殊。这是拿避字珠子碾成比白面更柔细的彩粉,再把粉末用特殊手法一粒粒编进四条丝线里,每四线一股,一股也不比最细的头发丝粗,里面的珠粉绝透不出。裁衣的锦缎就是用这种丝股织出来的,柔软服帖,没什么硌不硌的。行动间衣料展平打褶,白绸下还可见隐隐可见彩意。只是是避水珠碾成粉效果没有成粒的好,所以原料要多用几十倍。”
这一串话他简直脱口而出,恍然间洛九江还以为见着了个几十年功底在身的老织工。
游苏并不是个碎嘴的人,他或许偶尔多说两句,但那基本都只是为了让旁人更自在,而并不是出于自身的表达欲。
这长长的一段话被游苏不假思索,磕绊也没有一下地叙述出来,简直像是某个常用流程中固定的步骤。
而在洛九江的印象中,这类事情在过去的几天里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
洛九江一语不发,只定定地盯着游苏看。不比刚刚发现游苏身上零碎层出不穷时的无奈和哭笑不得,此时此刻,他的神情竟是带着几分严厉的。
游苏缓缓收拢了脸上的笑容,神『色』变得有些不安。
“洛兄?”他小声道:“我冒犯你了?”
“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心情表现得太过外『露』,洛九江展平眉峰,放缓了自己的语气,“我从不知道你还对布匹材料感兴趣,你背得也太熟了。”
游苏看洛九江表情缓和,还以为刚刚一幕只是『插』曲,松口气笑道:“洛兄瞧出我是硬背的了?女孩子爱听这个。她们平日喜欢来和我聊天,我总不好让气氛冷场,讲讲她们擅长的事大家都高兴。”
“嗯,你是为了女孩子背的。”洛九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几日相处间那些曾被他觉得违和的细节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你还擅『插』。花,懂鉴美,女孩子们最流行的新鲜裙子你也知道,要是传言没错你连调脂粉都会……”
“那脂粉可真不是我调的呀。”游苏失笑:“我只知道方子,能和别人说上两句。原本那香粉盒上的‘游’字是游家印记,后来她们觉得风雅,便叫那胭脂为‘公子红’,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变成我制的了。”
游苏说着这事,唇角还微微地翘起来,似乎是觉得这样『乱』传得有点好笑,又因占了那调胭脂人的名声有些不好意思,那笑容略有点害羞。
洛九江却一点也笑不出。
“你真喜欢研究布料、『插』花和胭脂的制法?”
“洛兄?”游苏意识到气氛不对,紧张地眨了眨眼。
洛九江深吸口气,直视游苏双眼道:“阿苏,你若打心眼里真喜欢折腾布料,别说点评裙裳,哪怕是你爱穿女装,我做朋友也没有不陪的道理。我这长相别的不能,扮个抹白鼻子的彩旦还不容易?可是阿苏,你根本不喜欢这些东西。”
他往日里总是温暖带笑的两道目光严肃起来,纵然不咄咄『逼』人,也在反差之下让人感觉到仿佛冻结般的寒意。
“阿苏,这些日子咱们在书院里一块玩,你也高兴,我也欢喜。就是我对一件事总想不太通——接下来我问,你答,你要是不愿意说,我就问下一个问题,你看怎样?”
别说洛九江开口,就是书院里随便来个女孩软语和他恳求,要他回答自己几个问题,游苏也绝不会说个不字。他哪能说出拒绝的话?他只会说:“洛兄请问吧……其实我对那些话题虽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讨厌,只是书院中师姐妹爱聊我陪着罢了。”
在那一个瞬间,游苏看到洛九江嘴角微动,那表情闪现得太快,以至于他不能确认这是个未成形的冷笑,还是不屑的一撇。
“剑乃君子之器,书院弟子多好佩剑,悬珠弟子多用天青剑,好配勾云纹。抱玉弟子喜饰雨歇剑,配湘竹纹。阿苏,你告诉我这两种剑的材质是什么?怎么打的?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最好和你跟我讲里衣衣料一样细致?”
“……”游苏茫然地张了张口,惭愧道:“洛兄,你问我的我不知道。”天青剑和雨歇剑的剑纹他虽然知道,可洛九江已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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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师妹爱谈衣料首饰,师兄师弟们就不曾聊过武器名骑?”洛九江神『色』间满是饱含叹息的不出意料,口上却依旧道:“阿苏,你不是故意厚此薄彼,重女轻男吧?”
这话问得轻巧,对于一直饱受“君子”教育的游苏来说却不亚于一记指责。他猝然睁大了眼,却发现自己竟一时拿不出证据来反驳,几息之后才弱声弱气道:“……我从没有。”
然而为何这种区别对待表现得这般明显,他此前还灯下黑地一点没发现?游苏呆呆跪坐在小舟上,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自己什么也想不明白了。
游苏被洛九江拿两个对比鲜明的例子放在眼前,一时被绕得糊涂,洛九江心里却是越来越清楚。他用问题继续牵着游苏走:“你怎么会特意去记那些讨女孩儿欢喜的东西?”
是啊,他怎么会只顾着女孩子喜欢,未想过师兄弟也有不愿冷场的需要?游苏低下头,几乎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礼仪地把脸深埋在手掌里——
似乎也没有谁把这件事作为一桩课程专门教他,只是身旁的丫鬟们从小陪他长大,换了新衣服新胭脂就都一定要他看看再说上两句,他若推辞了或说得不对,她们就都难过的要命,他便明白了面对女孩子时要格外温柔耐心地去对待。
看他总为这些小事苦恼,嬷嬷就在身边侍女们换了新妆之前先偷偷给他讲一遍。后来见游苏对这个不算反感,她也不知从哪里弄来关于这些东西的玉简,让游苏没事就看看。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要扮演反派角色而他,乐意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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