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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褙子脱了，给他盖着。自己伏在船舷边，看沿河的各色店铺招牌。有挂着旗，上书“专理胎前产后”的妇产科诊所，有挂着木雕牌子，写“定做嫁妆”的家居行，有高高飘着“香醪”酒幡的酒馆。

盛世太平，真的难得。人民安居乐业，再没有比这更赏心悦目的场景了，为什么总有些人，要为了自己的贪欲，挑起祸端，殃及万民呢。

睡梦中的朱瞻基微微皱着眉，我凑上前轻轻给他抚平了。

他会是个好皇帝。我默默地想。

我看他的眼神，好像自己都知道，又多了一分喜欢。

这时候好巧不巧的，黑蛋醒了，张开眼，正对上我含情脉脉的目光。

黑蛋笑了，明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笑成了个小甜饼。

我大窘，连忙避开，谁料黑蛋伸出狼爪握住了我的爪子。

“把衣服穿上。”他说着想帮我穿，奈何皇孙殿下没伺候过人，左支右绌还不如我自己穿来得快。

睡饱一觉醒了的黑蛋生龙活虎，拉着我的小手手，喋喋不休地给我指河边这是啥那是啥，经他三言两语说些趣事，那些店铺在我眼里好像更鲜活、更热闹了。

就这样，我开始习惯他的陪伴。

直到太阳开始西斜，他才带我去美珍楼，买了些吃食回去送给太子妃，又去一间考究的书局，挑了诗集送给太子。太子爱诗，因为杨士奇劝谏他要专心政事不可分心，才没有下更多功夫钻研诗学，但平常还是爱读诗的。

太子妃喜欢奶油松瓤卷酥，太子喜欢杜甫和陆游的诗词，我记下了。

侍卫们提着大包小包，朱黑蛋拉着我的手手，到了回宫下轿时才撒手。

“等我将来娶了你，我便能带你出来看夜景了。”黑蛋看着我，很认真地说道。

听听，这是什么直击心脏的话语。这黑蛋，能上阵杀敌，也能虏获人心啊，老夫的少女心……妈妈，老夫在黑蛋的眼里看到了星星！

没想到，过了几天，这颗少女心，就被另外一个女人，击沉了。

第6章玻璃碴子前的一把糖

出去玩了一趟回来，之后的几天，太子妃面前，我格外夹着尾巴做人。

做人难，做女人难，做皇家的女人，难上加难。

又要让太子妃觉得，我能在旁劝谏黑蛋，防止他跑偏;又不能让黑蛋觉得，我是他妈安插在旁边的奸细，是来管他的；

又要让黑蛋喜欢我觉得我好，又不能让太子妃觉得儿子的心全被我夺走了，甚至觉得我将来有后妃干政的可能。

再加上太子这一家，外头还有汉王赵王虎视眈眈盯着，宫里宫外一出纰漏就会被扑上来撕块肉。

形势越紧张，太子妃驭下越严格，对我的要求也就更高。

除了平日跟着女官苦苦学习宫中各项礼仪规矩之外，太子妃见我头脑灵光，会讨长辈喜欢，后来去侍奉皇帝的妃嫔们的时候，也常常带我一起，承欢膝下，只为这些人能多在皇帝身边讲几句太子的好话。

在东宫之内还好，怎样都是自己人，即使犯错也无非太子妃提点几句，连一句重话都没有。但东宫以外，一步踏错一句说错，都可能给太子、给黑蛋招来麻烦。虽然我面上依旧保持活泼可爱元气满满，其实心里压力山大苦不堪言。

人生实苦，好在黑蛋是甜的。

为了黑蛋，我就多了三分情愿。

黑蛋在外朝拼搏，我在内廷努力，这种共同作战的感觉，比让我一味躲在他和太子的羽翼下要好。

自从在莲香楼一起听过汉王收买的人瞎bb，在黑蛋心里，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近了些，算把我当做自己人。这小子跟我显摆他能耐的时候，除了自己读书了得，武功了得，聪明了得，还开始显摆怎么怼他二皇叔。

说之前兴建天寿山，皇爷爷让他太子爹带着他俩皇叔还有他一起去视察。走到一处，地面结冰，汉王就提议，说不坐步辇，下来走着。太子素来腿脚不好，一群宦官侍卫扶着护着，还时不时打滑。按地位尊卑，汉王和赵王要走在太子后头，汉王就扭头对赵王说：“前人失足，后人把滑。”（意思是看见前面的人摔了，后面的人要吸取经验教训）结果跟在他俩后头的黑蛋高声叫了句：“更有后人把滑哩！”（意思是等你摔了，我就吸取你的经验教训）气得他二皇叔回头瞪他瞪了半天。

“偏你嘴皮子利索。他一个鲁莽武夫，脾气暴躁，不怕他打你么。”我娇嗔道。

“嘿，皇爷爷喜欢我，他敢。”那小子得意道：“那个核桃饼子我还要，你拿着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