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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天,没人支应。
梁一纹继续往里走,狗活蹦乱跳,想来有人。
狗遇见生人,扑上扑下,又蹦又跳,那种呓语般粗粗的声音,让一扇打开的窗户里的人惊愕着,“有人来了!”钟玉秀敏感说。
“怎么可能?”史凤扬侧着头,向外张望,他没有看见,以为钟玉秀逗他,“想有人来,想疯了吧?这里是世外桃园,暑假了,孩子们宁愿回黄花甸子陪他们的奶奶,也不愿回到这里,我喜欢这里的宁静!”
“真的!”说着,钟玉秀就起身,像朵寂寞的花,随风飘出门去。
史凤扬也只得兀兀站起来,没有动,看着她的动作,表情愕然,张大嘴巴,吐不出一个音,支起硕大的耳朵,直到听到钟玉秀那甜而不腻的问候,他才确定:真的有人来,摇着头,女人的第六感觉真的精准:何方神圣驾临?
“你好!你是谁?你找谁?”钟玉秀象一片羽毛。
“队……是队长,我……他妈的觉得刚才那……老娘们,不……不他妈对头!”张志清唾沫四溅,像毛毛细雨,溅到陈仲秋的脸上。
陈用手掌抚了一下,恶心皱皱眉头,伶俐撩起一条腿,上去踹了张志清一脚,“你他妈给我滚犊子,唾沫星溅了老子一脸,你这只老糊涂虫是不是不想混了?我跟你说过多少回,叫大队长,咋就这么不长记性?你看看你:说句话比憋个屁都难,你要说什么?”
“我是说……我是说……”张志清真的属老鼠的,刚刚被踹了一脚,脚印还斜斜在衣服上抖动,就又把那张带着喷头的嘴,凑过去。
“叭!”陈仲秋一巴掌推上去,“你要放什么狗臭屁,把腚厥一边去!”
“那……那好吧!”张志清摇摇手,“刚才那……那娘们……面……面生得很很……”
“你的意思是说:刚才那个时髦的女人有问题?”陈仲秋阴阳着脸,就象看见花生或芝麻,满眼生出欲望的油水,要溢出来,油水有时成了一面镜子,照出陈仲秋欲望的嘴脸,歪着斜着,五官变形,哈喇象稠厚的酒,滴出长长的扯不断的条子,“你去,跟上她,看看她最终去了什么地方?回头来向我报告!”
“要不要跟郝镇长说一声?”张志清就像只瘸腿麻雀,一蹦一跳,步履蹒跚,蹦几步又回过头来。
“过来!过来!”陈仲秋冲他招招手。
张不敢过来,他知道:只要脸挨近,少不了一耳光,“队是队长,还……还有什么事,你尽管吩是吩咐!”
“你他妈的真是混蛋,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混蛋,你心中是不是只有镇长父子?没有我罩着你,你他妈能心安理得吸上大烟?”距离有点远,陈仲秋虽有扇人的冲动,目测一下,有点儿遗憾地摇摇头,“老子是怕你这头瘸腿驴,狐狸没抓住还惹一腚骚,铁牛队长,你就辛苦一下,你们俩一起去!怎样操作,听铁牛队长的!”
当下两个人骑上自行车,就远了。
“我俩都是小队长,平级,凭什么我就得听是听你的?”张志清嘟囔一句。
“狗日的长脾气了,等回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阳光写了他一脸辉煌。
汪天培腋下夹个软布包,象只老鼠,贼眉鼠眼溜了一下周围,确信没有人注意他,才从软布包里拿出那顶被他夹得皱皱巴巴黑色礼帽,拉拉扯扯之后,才戴在头上,样子有些滑稽,象耍猴的,帽檐压得很低,步行转过一条街,这才上了一辆黄包车,“翠园路十八号!”
黄包车夫弯腰弓背拉起车,赤裸着胳膊,这是一个正值当龄的壮汉,戴着锅圈一样的大斗篷,是河道里粗壮黑大的芦苇编的,外表粗糙,却很结实的那种,经历过夏天恣肆暴雨一场又一场侵袭,七八九月的霉早已入骨进皮肉,那种黑粉一样的狼藉涂抹,象随意渲染的黑梅,一朵朵带着霉香竞相绽放,因为颜色不招人待见,所以谁见了谁厌烦,豆大的雨点一遍遍洗刷,刷出墨斑杂踏,天一放晴,霉就从缝隙中,溢毛一样极其柔软的丝,象灯泡中的钨状。
车子在镂空的阳光下飞奔,让有些焦头烂额的汪天培有些惬意,一场虚惊,沉睡十六天的殷福生,在两个他最亲近的女人千唤万唤中醒了过来,不管怎么说:这对殷家还是汪家,都是天大的好事!女人的惊呼,女人的眼泪,有时也是灵丹妙药,上帝也是人的化形,既然是人,就有人的弱点,心一软,抓人的手就松了。
殷福生阴曹地府游历一番,又回来了,刚一醒来,就喊饿,这把两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女人,惊掉了魂,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所爱,另一个是他所生,见她们满脸惊愕,就一只手放在一个脸上,抚摸着:“行了行了,我要吃肉!”
两个女人乐得屁颠屁颠的,一个脑袋撞了门,另一个把尿盆踩翻。
斜阳不再犀利,软软得像布铺在墙上。汪天培在翠园路十八号下了车,付了车钱,看见车夫消失在人群之中,舒一口气,拽拽上衣,掀掀帽子,不再形象猥琐,迈着正方步走上二楼,楼下有几个木桩一样的便装男人,对他熟视无睹,在204室门前立定,敲门,熟悉的声音,“请进!”,轻轻旋转门球:“你好,浅仓君,别来无恙乎?”
浅仓次郎正在书写汉字,并没有抬头,“是汪君,是不是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可能令你失望了,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能如你的愿,最近力行社派出其得力干将乌白坐镇神州省府,意思不言而喻,众多有价值的资料,均被他们一件件封箱藏柜,运抵大西南某个我并不清楚的城市,从这里,我似乎嗅到点儿什么,所以过来吱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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