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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玩熊呢!就一个意思:我们来往也这么长时间了,有些事总该让他们知道!”周氏牵着他,“这些都是我的亲戚!”
“亲戚?什么地干活?我说过:我有家室,不能和你……”
“你想多了,没有那个意思,你懂吗?”周氏一只手盖在他的嘴上,然后拿下来摇着,“今天就是喝酒、吃饭、聊天,认识一下!”
“仅此而已?”
“你就一个破厨子,还能指望你什么?”
“厨子干嘛破了?”小林东界一本正经,并且不解。
“哈哈……!”众人细品,笑喷了。
石卿背着把枪,兴冲冲越过张家大门楼子,径自往里进,模样有些衰老,张一山差不多有小二十年,甚到更多年没有看过这张脸,起了皱,胡子更长了,黑色的,象芝麻一样的痣,一片一片生出来,散若星辰,脸长嘴尖,鼻孔毛长出来,是灰白色的,差不多长到上嘴唇那儿,上面还钉着胶水一样粘稠的鼻涕,岁月是把杀猪刀,切切砍砍,姓石的成了这副模样,胳膊也许受了伤,白布缠着,一脸炮弹蹭上去的油漆一样的灰。
张一山怀里抱根棍,就坐在门楼里晒太阳,闭着眼假寐,风清云淡,秋风就象女人的手,抚摸熨烫他冰凉受伤的心,阳光是那样温热,耳朵就象踉跄欲倒的墙,被四面八方的柱子撑起,那橐橐刺激耳膜的声音,风中裹挟着弹药味和血腥味,他激凌凌打个冷颤,头象波浪鼓摇几下,睁开忪醒的双眼,看见个人,正从他面前走过,他拾起拐棍,倒过来,用弯曲的地方钩住那人的脚,“嘿!嘿嘿!你是谁?你当这是你家呢,随便就进?问过我了吗?”他侧过身子,要看清来人的脸。可愣看不清,脖子伸得生疼,“你他妈的是谁?要找谁?走错地方了吗?”他看见那人腿在着急地动。
“我找我……你让开,我找……”
“不过我这一关,孙子哎,说他妈说什么都不好使!”石卿动一下,他拽得更狠。张一山牙骨咬得咯咯响,眼睛上翻,翻出溜仔一样白眼。
“我是你表弟!这回看清了?”石卿把身子向他倾一下。
“报他妈名字!冒充表亲,一抓他妈一大把,里表外表,哪一支?哪一系?”
“石卿!”
“什么?什么?你这个奸夫淫贼!你这个别人卖x你卖嘴的采花大盗!哼哼,你他妈算哪门表?八竿子都打不着!你狗日半夜哭老太太,咋梦游到这儿!新仇加上旧恨,我该杀你八百刀还是一千刀?你犯了凌迟之罪,你知道吗?”
“凭什么?”
“呵呵!胆儿够肥,二十多年了小三十年,老子一直磨刀霍霍,要杀了你这只骚公鸡,炖了吃,煮着吃,全看我心情,这会儿,你倒是敢自己个送上门来,哈哈!让我小试牛刀,岂不快哉?人生一事满百事了却,你说我是宰了你,从头剥,还是从脚剥?我听人说:人皮鼓肯响,我想做一个!”
“你是我表哥吧?你咋这么恨我呢?我们也二十几年没见面!”
“不错!时间是二十年,你知道这二十年里,七千三百多天,我是日思夜想,你都做了什么嘛?杀我儿,戏我妻,我能不宰了你?!”张一山丢了拐杖,晃晃悠悠从椅子里站起来,右手伸成枪形,从下巴上抹一下,把嘴撇一下。
“表哥!表哥!你何必污我清白,二十年我都不曾涉足此地,哪来杀你儿,戏你妻之说?”
“狗日的,姓石的,你敢不承认?要不是你狗日唱那些《割韭菜》、《小寡妇上坟》这些个淫词艳曲,她何至于和我离心离德?有妻跟无妻一样不是这,我会没儿子?七千多天,不说十个八个,两三个儿子,总是有的吧?你杀了何止一个!今天我不杀了你,我就不姓张!”他跳起来,几十年置一口气,不吐不快,“说!你狗日今天又来干什么?油飘葫芦心又泛上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投!怪不得别人,看刀!”他顺势抓起旁边篮头里一把石刀,劈头就砍。
说时迟,那时快,石卿头一偏,再一偏,第三偏,他抬腿一脚,将油光水滑的拐杖踢出老远,摔在东屋门前的土车把子上,一个是枣木的,一个是本槐,硬生生将它击断,往外一跳,从背上将长枪拿下,拉了枪栓,斜斜对着天上就是一枪,“叭!”就是一枪。
“你!你!狗日的,想打死老子,霸我家产,占我妻儿,这世界乾坤颠倒,士可忍,孰不可忍!”张一山象陀螺旋转起来,眼睛闭着,伸出胳膊,让刀在四面八方乱砍,呼呼有声,他咬牙切齿,犹作困兽斗“我砍脑门!我扎肉锤!左一刀杀贼,右一刀砍鬼!”。那一枪,的确震住了他,他怔了怔,摇摇头,继而是发懵之后的更加凶猛。
石卿想不到一向窝囊的张一山,这回发了疯向他扑来,刀刀呼风,刀刀唤雨,砍在枪上,砍在旁边的墙上,躲得快,躲得了,要不然,十个石卿命都没了,“表姐!大表姐!救我!”
单秀丽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跑出来,“张一山,你疯了吗?”
“你逼的,二十年,我憋屈,今个儿豁出去了!”他的刀高高举起,单秀丽就挡在石卿面前,“连我一起劈了吧!”“你以为我不敢?”“你敢!就这儿!”单氏往刀跟凑了凑。
“爸、妈!你们疯了吗?”张雨秀扑过来。
刀当啷一声掉地上,“我……”张一山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上下痉挛哆嗦,指指石卿,“你……你……狗日的!”咕咚一声,斜斜倒地上,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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