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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他没了(第1页)

第二天,我很早就去了家味快餐店,生怕来晚了,这份工作就被别人给抢走了。幸好,一切正常,工作还是我的。

彭姐带着我熟悉环境,并且给我交代了工作。服务员的工作虽然简单,但很繁琐,我小心翼翼地对待每一件事,生怕得罪人或者做错事。除了服务员的工作外,我还会主动帮着后厨打杂。餐厅里的老员工看我手脚麻利,不惹麻烦,还喜欢帮忙,都很喜欢我。

可能是年龄小,精力旺盛,加上回去也无事可做,我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急着下班,反而希望营业时间可以无限延续下去,即使下班了我也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好像这里才是我的家似的。老板见我干活卖力,也一改最初的成见,对我刮目相看。盛姐自然也很喜欢我,常夸自己有眼光。

盛姐有时候还劝我,别真在年轻时就把身体这个老本给吃光了,她可不是只会剥削的丑陋资本家,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员工是只会干活的机器。

在家味快餐店,我终于稳定了下来,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时间眨眼间便过去了,我到重庆已经两年。快餐店里的员工来来去去,我却依然还在店里当服务员,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不要变,我可不希望再回到刚来重庆时那种朝不保夕、漂泊无依的日子了。

我记得,那是2002年9月27日,我收到了妈妈的来信。晚上下班回到出租屋,我很开心地拆开信,但这封信的开头就有些不对劲。

妈妈写道:“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这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地继续往下看。

果然,信中接下来的内容让我陷入了从未有过的黑暗,甚至比当初被赶出家门对我的刺激更加强烈。

我的小太阳,没了。

2002年9月16日,高三开学没多久,张维阳跟几个同学去河边游泳(我知道他的水性很好,他初中时就已经会游泳了),游了一段时间后,他们上岸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其他同学都穿好了衣服,可张维阳依然光着身子站在河边,笑嘻嘻地望着他们,然后神情恍惚地望着天空说道:“真正的小太阳坚持不下去了,小太阳要到水里去休息了。”说完,张维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便再也没有起来。一起的同学一开始还以为他想继续游会儿,可是好久都没见张维阳浮出水面,这才发觉出事了,赶紧大声呼救。后来,在河的下游不远处打捞出了张维阳的尸体。那些同学吓坏了,都说张维阳一开始好好的,后来忽然就变得神经兮兮,自己跳进了水,肯定是水鬼作祟。

妈妈在信里劝我不要难过,忘记张维阳,找一个女朋友好好生活,将来也可以结婚生子,儿孙满堂。

忘记他?如果一颗朱砂痣点在了你的心上,有办法了可以消除吗?

不要难过?我确实没有难过,看完甚至没有流泪,只是平静的把信纸装回信封里,然后把它跟妈妈的其它来信一起放在了柜子里。我为什么不难过,我不知道,张维阳如果知道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为他流,他会伤心的吧。

咦?为什么外面这么黑,太阳呢?是因为我离它太远,所以太阳的光芒照不到这里吗?我一个人痴痴地爬上楼梯,来到了楼顶。这里已经够高了吧,但为什么还是看不见太阳?我的小太阳,你去哪里了?你不是说会永远保护我吗?你撒谎,你这个骗子,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一个人走了?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我站在楼顶上,神情呆滞地望着天空,没有太阳,为什么没有太阳?我的太阳沉入了水中,你会冷吗?你一个人会孤独吗?

我越过了楼顶的护栏,双手吊在护栏的边缘,双脚悬空。“放开双手,一切就结束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可我同时又找借口对自己说:“妈妈面对我的死亡,该多么痛苦啊!我怎么能这样对她!”“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脑袋撞在地上会很疼吧?”“如果没有摔死,只是残疾,或者植物人,那该怎么办?”……

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我怕了,我畏缩了,各种借口都在劝说我不要跳下去。胆小懦弱的我,轻易地就被这些借口说服了。我还假装坚持地继续吊在那里,好像真打算跳下去似的,其实我早已被面对死亡的胆怯说服了,我已经不可能跳下去了,我只是希望在最终改变主意前,来一场意外成就我的英勇殉情,可这场意外终究是没有到来。

我爬回护栏,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地上。那时,我终于歇斯底里地哭了。我恨自己的胆小,我恨自己的忘恩负义,是我辜负了我的小太阳,而我却连下去陪他的勇气都没有……

第二天,我第一次上班迟到了。老板娘看着我红肿而呆滞的眼圈,知道我多半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她没有责怪我迟到,也没有问我出了什么事,只是对我说:“有什么难事,一定要跟我说,别一个人扛。”

盛姐的这句话让我感到无比温暖,我感激地望着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我忍住了。我对盛姐说:“盛姐,我可以请个假吗?”

盛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问题,这一年多,你从来没休息过,就当是给你放年假了,一个星期够不够?但你可得回来啊,我们这里没了你,可真忙不过来!”

“不用那么久,三天吧,最多四天,我就回来。”

当天下午,我便买了回老家的车票,匆匆忙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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