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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翊走了。
直到夜幕深沉,进屋来为他掌灯的人变成了府中的下人,莫庭晟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
他并不担心江翊此行的安危,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无中生有的“秘密任务”——当然,南疆王的把柄多半是确实存在的,但是当今太子这般周全,又怎么可能会让这至关重要的一步出现纰漏?
前两日莫庭旭就已经派人回报,南疆王已经欣然接受大裕的和解,他不日便会启程回来。
算算日子,江翊若是运气好,兴许能在半路遇上莫庭旭他们。
“不知道江翊知道了真相之后会如何生气。。。。。。”莫庭晟心中想着,暗笑。
笑了片刻,又叹了口气。
他下了床,想了想,抓了件厚狐裘,自己去酒窖里挑了两坛好酒,晃晃悠悠拐到一间客房门口,敲了敲门:“师傅,不孝徒儿来赔罪了。”
门内没有动静,也没有火光。
莫庭晟却十分笃定谪仙老人就在里面,站在门口等了片刻,又敲了敲:“师傅,我手上拿的可是两坛窖藏三十年的竹叶青,您要是不开门,我可就自己喝了啊?”
话还没落地,房门“砰”的一声朝两边开了。
这屋许久没人用了,门被这么一摔,震落了房梁上的灰尘,莫庭晟被扑了个猝不及防,好险往后撤了半步,才不至于灰头土脸。
他往里走,看到一个身影背对着自己坐着。
还在犟着。
莫庭晟好声好气地喊了声:“师傅。”说着,把酒放在桌上,揭开泥封,酒香四溢。
谪仙老人轻“哼”了一声,视线却已经落在那酒坛子上。
莫庭晟就着月光满了一杯酒,双手递上:“师傅,这些年,徒儿自知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他这话的分量过于沉重了,谪仙老人原本还飘在酒杯上的视线霎时一凌:“你!”
“可是师傅,”莫庭晟不紧不慢地打断他,道:“徒儿从未求过您什么,这是唯一一次,还望师傅成全。”
即便周遭都是黑暗,只要窗口还能流泻进来一丝光亮,便能照见一切。
谪仙老人压着火气:“你可知你即便去了,也未必能阻止这场战事?”
莫庭晟:“徒儿知道。”
“你可知,若是开战,西北军同北蛮军合围,北境军并无胜算?”
“徒儿知道。”
谪仙老人仰头闷掉杯中的酒:“那你可知,若是北境军败了,莫烨必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莫庭晟一顿:“徒儿。。。。。。知道。”
谪仙老人伸出手指朝他点了又点:“既然你都知道,又为何非要去冒这个险,做这个无谓的牺牲?”
“是不是无谓牺牲,也得做了才知道,”莫庭晟依然陪着笑,起手把两个酒杯倒满,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师徒二人只是在对酒之间闲聊两句鸡毛蒜皮的街头见闻,而非关乎生死的大事。
“徒儿没什么鸿鹄之志,这辈子想要的无非只有‘家人康健’,‘爱人白首’这两件小事,若是国泰民安,我才不淌朝廷这能化人骨肉的浑水,可奈何山河飘摇,徒儿即便是个身无长物的匹夫,眼看着国将不国,也想举二两铁去压它一压。”
“更何况,徒儿还偏偏出生在莫家。”
莫庭晟兴许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双眼在黑暗里盛了两团火,谪仙老人同他无声对视许久,最终还是率先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高悬的明月:“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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