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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又将蝴蝶玉钗从衣襟里掏出来,放在桌上仔细打量着:按照由克俭的说法,这玉钗应是落入了江水中,可是,它又是怎么被那田老头儿得了去的?既得了这钗子,他又怎能安安稳稳的,半分也没被它影响到呢?正想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长长的咳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姑娘,你借走的这身皮,穿着可否舒适呀。”这声音晏娘认得,她匆忙站起身,袖子将玉钗带到地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一个淡红色的影子从蝴蝶玉钗中飘了出去,和晏娘面贴面黏在一起,突然,影子一动,唰的一下子钻进她的身体中。与此同时,院门中出现了一个苍老的身影,是老田头儿,他手里拿着一根枣木棍子,“嗒嗒嗒”的敲着地面走了进来。到了院里,他冲晏娘一笑,脸皱的像枚核桃,“姑娘,好久不见了。”晏娘抬脚就欲朝他走去,怎奈身体像被锁住了一般,半点也动不了,她手指抠着石桌的边缘,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闫可望,果然是你,你扮作田老头儿来到新安城,就是为了这一天吧。”那位被叫做闫可望的老头儿从喉咙中发出满意的呼噜的声,“没想到你也有疏忽的时候,也难怪了,这蝴蝶玉钗确实是件奇物,因为它里面禁锢着两个冤魂,小的那个已经被你绣住了魂魄,可大的这个,却是没有味道的,嘿嘿,你也没想到吧,越是凶的东西,越是让人无法察觉。”------------开膛一个冰冷的东西顺着晏娘的肚脐扩散开来,像一团湿乎乎的雾气,逐渐蔓延到体内的每一个角落。没过多久,她的眼球上也飘上了一层雾,不,那不是雾,而是一双眼睛,梦幻迷离,眼尾上挑,瞳仁又黑又亮,微微朝上面斜视着。“你是谁”晏娘听到自己在问,但话说出来却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龙舟摇曳东复东,采莲湖上红更红。波淡淡,水溶溶,奴隔荷花路不通。西湖南湖斗彩舟,青蒲紫蓼满中洲。波渺渺,水悠悠,长奉君王万岁游”一首小曲儿在庭院里回荡着,空灵的声音撞击到每一块青砖上面,也终于唤醒了睡在屋里的右耳,他揉了几下眼睛朝窗外望去,看到晏娘正立在石桌旁边,十指翘起,在空中点来点去,双唇之间溢出这样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曲子。右耳心知不妙,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就跑进院内,当看到晏娘身后那个佝偻着背,拿着一根枣木棍子的人影时,它发出一声咆哮,飞身一跃朝那人冲过去。可是身子刚冲到一半,就被一只手臂拦住了。是晏娘,她盯着右耳,脸还是那张它熟悉的脸,不过里面的人却早已变得面目全非。手指将它银白色的皮毛越攥越紧,她突然猛一用力,提起右耳砸向墙面,墙破了个窟窿,右耳的脑袋上亦多了个窟窿,它挣扎着扬了几下头,终于脖子一软,栽了下去。闫可望捻着胡子,嘿嘿干笑了两声,浅浅的踱着步子走到晏娘跟前,眼珠子在她身上上下一转,“吞了她的魂,这身子就是你的了。”晏娘纤细的身体忽然剧烈的起伏起来,就像一片潮由上至下的从头顶翻滚到脚面,潮水越翻越勇,她的模样也渐渐的不再那么立体了,皮肉仿佛脱离了骨骼,松松垮垮的架在骨头上面,随时可能脱离出来一般。这怪异的模样只持续了一会儿,她便恢复了正常,又是那个灵动娇俏的女子了,不过,她眼睛里常有的笑意不见了,被一股子透骨的寒彻底取代了,她看着闫可望,目光幽幽,“她的魂灭了。”闫可望眼睛一亮,拍着手扬天大笑了几声,“不枉我找了这么久,将每一寸土地都踏遍了,总算把你找回来了。”眼神一滞,里面泛出几许怜惜,他走到晏娘身边,手指贴着她的脸颊蹭上去,“你总算是回来了。”话毕,他将枣木棍子的另一端塞到晏娘手中,自己拉着另一头,牵着她朝门外走去,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只一会儿功夫便隐入了暗夜中。“爹爹,爹爹,”迅儿拼命拍打着程牧游的房门,“爹爹,你快来看看,远儿不知道怎么了。”程牧游赶过去时,常远正坐在床榻上,眼睛呆呆的看着前面,嘴里慢声嘀咕着:“她来了,她来了。”“远儿,”程牧游急忙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别怕,是梦,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噩梦不会再来扰你了,她已经不在了。”远儿拼命将头从程牧游的怀里钻出来,手指紧紧的抠着他的袖子,“不是梦,我又听到她的歌声了,”他斜着眼睛朝窗外一望,又快速的转回来,“她就在墙那边,真的,就在墙的那边。”程牧游放开常远走到门前,朝霁虹绣庄的方向看了看,那里一片漆黑,半分异常也没有。犹豫了再三,他还是放不下心,“迅儿,你关好门,在这里陪着常远,我去绣庄看一看。”说完,他便沿着穿廊朝门外走去。闫可望牵着晏娘在漆黑的巷子中穿行,边走边冲后面说道:“你看,这里的梅花都落了,只剩光秃秃的树枝,一点都不好看,不过你放心,咱家那里的梅树上都压着雪,花一朵都没开呢,等你回去了,正好能看到万树开花的场景,保你喜欢。我记得呀,你小时候最爱在梅树上吊条绳子,一晃一晃的荡秋千,花全被你摇下来,落得满裙子都是”他突然走不动了,后面的人死死的扯住棍子,不肯再往前踏上一步。闫可望回过头,看到晏娘的衣衫破了,它是被一根又长又尖的骨头捅破的,那根雪白的骨头现在从她的肚子里探出来,将她整个腹部抓的血肉模糊。闫可望腿一软,转身朝后跑去,“你不能动她,不能动她”话音儿还未落,一个淡淡的红影突然从晏娘肚子上的血洞中被抛了出来,撞在地上,散成一片腥浓的血。血慢慢凝聚在一起,化成一件绣着凤凰的红衣,衣服顺着巷子一点点的朝前爬着,血污飞溅出来,洒在新安府洁白的墙面上。“龙舟摇曳东复东,采莲湖上红更红。波淡淡,水溶溶,奴隔荷花路不通。西湖南湖斗彩舟,青蒲紫蓼满中洲。波渺渺,水悠悠,长奉君王万岁游还记得这首曲子吗?我亲手作的,你唱曲儿,我跳舞,你说,这曲子是我一人的,只有我能跳,其他人都不行,还有玉钗,你叫它蝶影,还说我就是你的影子,这样才能永不分开”衣服又朝前蹭了几尺,“可是,你怎能赐我车裂之刑,即便我有错,也错不至此,冰肌玉骨,就这么被生生扯断了,你于心何忍”衣服突然断成了五片,每一片都冒着汩汩的鲜血,劈头盖脸的朝着晏娘袭来。晏娘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噌的从怀里抓住一块银光闪闪的帕子丢出去,帕子在半空中转了转,迎敌而上,它像一只巨手,一把将五片衣衫抓了进来。最后一片衣衫上绣着凤凰的眼睛,眼角翘得高高的,红色的眼珠子瞪得要爆掉一般。可是手帕没有给它再留半分生机,它将最后那片衣衫也卷了进去,帕子越拧越小,越拧越紧,最后缩成一个香包,在地上翻腾了几下,终于停在闫可望的脚边上,不动了。------------鳞介闫可望发出一声绝望的干嚎,枣木棍子一探一探的指向晏娘,“你你宁愿玉石俱焚,也要毁了这身皮?”“不然呢?以这深宫怨气做魂,以不腐之躯为皮,多少生灵得被她屠戮,”晏娘轻声笑了两下,笑中带着咳,“你以为这样她就会回来了吗?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她根本不是你女儿,只是只披着人皮的怪物。”“你又何尝不是怪物?”闫可望疯了,举起棍子就朝晏娘直戳过来,这一下子又狠又准,棍头冒着呼呼的火光,晏娘身子朝后一弯,头几乎触到脚后跟,才勉强躲过了他的攻击,可是这么大强度的扭转身体,她肚子上的伤口被扯的更大了,稍稍直起身子,一口鲜血顿时从口中喷涌而出,洒的遍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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