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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第1页)

因为他们此刻并未面对彼此,只有单方面的盲目揣度。“魔盒”悄然打开。“我的舌头还是很疼,肋骨也是。”谢藤用额头蹭着对方的背,像趴在父亲背上撒娇的小男孩,“我觉得,我们应该通过更和平的方式来进行交涉。”闻哲勉强克制住将对方掀下去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问:“交涉?你确定没用错词?”“对,就是交涉。”谢藤说,“你肯定不忍心拒绝。”“具体是……?”闻哲一度以为谢藤已经恢复成以往那般,因而并未排斥那些撩拨或缱绻的小动作,没想到对方只是利用这些小动作来让自己放松警惕。谢藤突然就张开了手掌,重新捂住了闻哲的口鼻。对方着瞬间的爆发力大得惊人,几乎压扁了闻哲的胸腔,圈紧他腰身的力道也是同样。闻哲惊愕不已,可更让他惊讶的却是谢藤的声音。与对方的动作相比,那声音出奇地暧昧,甚至藏着动情的暗哑尾调。如同情色的梦境。但彼此紧密相贴的身体所感觉到的一切却在告诉他,这就是现实。“希望你别再用手肘或其他方式反击我,也别挣脱我的手臂,或者拒绝我的拥抱。”随着蛮力出现的是谢藤徘徊在极力维持的理智与即将失控的索取之间的诉求的反复拉锯。“请你留在这个我能听到你呼吸,感受到你体温的范围内。这样我才不会变得太有攻击性。你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也有可能会激怒你。”谢藤的声音很轻,语速却在不断加快。仿若急于在对方窒息前,将自己心下暗藏着的随时可能爆发的海量情绪,悉数诉尽。“你的好奇心不比我少,肯定能明白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感觉远比其他情况来得都要难熬。”他说,“如果你的确想听我说出那些,包括那些我不想对任何人提起的真相。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一切,就别再打断我,也别再企图用那些看似是在配合我的‘提问’来诱导我,更别妄图主导我的阐述方式,来让我说出那些不想提及的部分。”但对方越是想避开的部分,旁人就越不禁会好奇的前去探知。“我需要你的允许,”谢藤说,“需要你松开束缚我的绳索,否则我会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显露自己的本性。”如果说浸湿了闻哲后背大片衬衫的谢藤湿发是一种柔软的附着,那么他腰与脸上的可怖力道就是顽固的束缚。尤其是对方用词里不容置喙的部分,正随其温暖的呼吸在自己的后颈上起伏。“尤其是在我刚品尝过你赋予我的盛宴。”谢藤说,“这种极为特别的,被你喂食的感觉……而且,其实,或许……”闻哲刚及时捕捉到“喂食”这个词,又被接二连三出现的模糊词汇攻击了大脑,根本无法辨识那些途中就被谢藤咬得粉碎的句子。“总之,我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排斥谈论这些事情了。但是,这只对你。说到什么程度则由我自己来决定。好吗?”肺部空气迅速减少到临界值,危险悄然裹挟住闻哲的理智,让他变得更加敏锐。他果断抓住刚闪过的念头,拆解出对方从背后紧拥住自己的动作其实并非单纯的拥抱,也并非单纯的不想让自己观察他的表情,而是有意提前限制了自己的动作与可行动的范围。犹如捕猎前的潜伏观察,故作随意的在周围反复来回踱步,装作已经吃饱的模样。等到猎物降低了警惕性,就会突然飞扑而上,露出利齿,咬断喉咙。可惜,闻哲不是猎物,而是谢藤的同类。“我之前饿得很快,或许只是因为没有真正饱餐过。就像长期处于饥饿状态下的人,不能一次性就填饱肚子,否则后果会更糟糕。”闻哲正要反击,却又听到对方换上了撒娇般的语气。“这肯定是你的错。毕竟你通过符合我的口味。只要你在我面前,我就非常容易饿。”既是威胁也是撩拨的一语双关,闻哲想,佐证着对方目前正介于愤怒与情欲将要同时爆发的临界点。正是两种两极的东西在同一个人的身体里势均力敌之时,不断在内里来回拉锯的佐证。如果长期无法分出胜负,就会在意识里凝固为撕裂的均衡,导致谢藤无法继续驾驭自身。这是对方头疼的根源,却不是成因。“你肯定不想看到我恢复原状。那种糟糕的原状。就像我不想被你排斥一样。那会让我们的吻也变得乏味。”没有根源可循的怪诞拉锯,只能通过其他的契机才能打破。“毕竟,到时候,你又不知道需要献上多少贡品才能喂饱我了。”同为猎食者,闻哲自然明白饥饿才是他们最无法抗拒的本能。他当初选择了“以身饲狼”,因为那是当时唯一让对方自愿剖析出其本性的选择。现在他又该如何选择?“而且,对你来说,”谢藤的声音里多出一抹认真,“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最好。闻哲又捕捉到一个词,只是思考却比自己所想得来得迟了太久。是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还是不会再有机会了?他想。肺部储备的空气逐渐见底,窒息感终于袭击了闻哲,他思考因此变得凝滞,本能开始占据上风。必须反击。“好不好?”谢藤问。对方的问题打断了闻哲的判断,让他发出含混“唔”声,身体随即擅自脱离了理智,选择覆上对方的胳膊,赠予温柔地摩挲。必须夺回自己呼吸的权利。“说好不攻击我的。”谢藤预料到了闻哲即将成型的反击,却没有避开来,而是愈发用力地收紧了手掌与胳膊,“否则我可就要永远保持安静了。”腰腹的疼痛、胸口的窒息感、对方委婉却有效的口头威胁以及任何暴力都有可能导致此前的一切功亏一篑的可能混杂在一起,霎时惊醒了闻哲,促使他使用血液中仅剩的氧气快速做出了最佳判断。他松开了已经覆上谢藤手肘与手腕麻筋所在的手,转而滑至对方的膝盖和胳膊上,赠予对方缓慢却舒适地抚摸,以此来表明自己的选择。“看来你同意了。”谢藤像一只雀跃的小动物,发出愉快地咕哝声,随即放松了自己的手掌与胳膊,果断把呼吸的权利归还给闻哲。“真好。”他的语速自此恢复正常。“你还是那么好。”他说。闻哲暂时无暇在意其他,忙于将空气灌入进自己的肺,缓和着能麻痹思考的糟糕窒息感。谢藤则将自己的嘴唇献给了对方后颈,留下安抚性质地啄吻,手掌也在对方的后背上来回,以轻抚的方式帮对方缓和急促的呼吸。“对我有一定了解的人,我也会竭尽所能的了解他们。至少要比他们了解我要更了解他们。就像你那样事无巨细的,绝对不会遗漏任何一部分。否则我就无法通过权衡利益的方式,把他们放到相应的位置,构建一种以自己为中心的,如同恒星与行星之间的奇怪公转体系。”谢藤的阐述如同日幕后自海平面上浮出的皎月,在闻哲逐渐趋缓的呼吸声中散发出动人的冷光。“但在你这里却正好相反。你很快就想方设法地探知了我的一切,我却对你一无所知。所以我始终讨厌你,也排斥你,却又无法完全排斥。”“阐述”一开始就变了味,反而成为谢藤对闻哲的“逐层剖析”。“直到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要探知你的一切。尤其是你所隐瞒的部分。可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继而开始憎恶自己所有与你最终为目的的选择和言行。”闻哲呼吸一滞,惊愕地瞪大了眼。“在碰巧得知你秘密的瞬间,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思考的就已经做出了判断。”完全陌生的感觉,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喜欢那种感觉。”谢藤说。比肉体上的欢愉更为深刻,也更容易让人无法自拔。“而后,就是在伦理出事之后,当我意识到自己再也看不到那个外表光鲜,内在却仅剩残渣的败类时,我却完全高兴不起来了。”谢藤不解地问,“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都应该高兴的,不是吗?他可是害死了我爸爸的人。可我却没有。不止没有,我还突然失去了我大脑里原有的平衡机制。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原本就站在彻底偏离的边缘,当我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参照物’,自然也就看不到自己的‘反面’是什么形态,同时也因此失去了不越过边界的忌惮。”他的思维自此分道扬镳,各占一极,越来越无法达成共识。“只有思考能让我维持理智,同样唯有理智才能让我继续思考。”当从不静止的思考与绝对恒定的理智同时出现故障,他所需要就是一种值得不断探索的绝对未知,才能拴住他所有的注意。“幸运的是,我找到了。”冗长的阐述到了这里,谢藤终于停止了轻抚闻哲脊背与亲吻后颈的动作。“我开始思考造物主与你的联系。尤其是你对任何人都手下留情的,面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处理方式。就像在意大利和爱尔兰的时候。”闻哲沉默地收敛起不自觉表露的惊讶,心下恍然地想:看来谢藤面对安东尼教授的时候之所以“发挥失常”,很可能参杂有一部分故意的成分,为得就是试探自己是否能在面对陌生的人与环境时,在完全被动的情况下依旧能做出完美的应对。原来对方是在用这种方式试探出自己的“空降”能力。“加上你离开冰欺凌店后就突然消失了踪影,与十八年前的情况并无二致。”谢藤说,“不知道你意识到自己在消失以前总是会把玩吊坠吗?那肯定已经是你的习惯了。尤其结合照片和报告来看,就更容易让你的吊坠显得十分可疑了。”原来淡香水和派人跟踪自己都是试探。“你反复声称自己是只个普通人,实际上你也的确没有办法挣脱固定器、负重、电击装置以及对电击没有任何抵抗力,这样就连你的抗药性都显得像是个巧合了,也让你容易惊醒的习惯沦为一般人口中的‘没有安全感’。看起来的确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原来对方始终准备了两个环节,以此来确保其推断出的任何结论都绝对可靠。如同使用lr作为参照物,就能塑造出不可破坏的莫比乌斯环。无论自己正确应对了哪一环,都有另一环作为反向参照物。“不过,这却突出了你能识破淡香水真正用途的行为,在我看来就不像是巧合,而是你早已经见过这些,才会视作寻常。”谢藤因而不得使用其他的方法来获得更多的线索。“我盯着你在苏格兰场的监控,反复看了很多遍。多到我都不记得具体数字了,才分辨出你的行为里那种难以察觉的特殊规律。”谢藤说,“旁人赠予你善意、真诚或其他正向情感时,你就会反馈给他们同样的东西。”恰如他方才的恳请。“反之,你则会显露出自己深藏的本性。如同施加惩罚般去破坏一切,让别人由衷的感到恐惧。”闻哲慢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回来后所经历的一切“游戏”,恐怕既是谢藤逐层加码的方式,也是另一种角度的彻底窥视。“就像无论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在你眼中却都显得是那么寻常,你也因此随时都能做出最佳的决策,使用最恰当的方式去应对一切突发情况。但你居然没有因此将被人拒于千里之外,反而给人们一种易于相处的亲切感。就连初次见面之人,都不会对你留下任何坏的印象,最多只能拒绝你的接近,而无法排斥或攻击你。”就像闻哲始终在审视着谢藤的一切那样,后者也在好奇、在窥视有关于前者的一切。谢藤笑起来:“这就是我不自觉就把你跟能绝对主导且始终处于掌控地位的‘造物主’这个概念画上等号的理由。”概念。闻哲抓住了这个词的同时也震惊于对方异常清晰的思考方式,居然能如此接近于正确的答案。“还有一点,恐怕就连你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谢藤鼻息掠过闻哲的皮肤,又开始磨蹭对方的后颈。“我突然在你面前拆穿了十八年前的事情时,你反馈的情绪持续得相当短暂,随后就迅速恢复了本性,只想从我手里夺回主导权。“而后你又让我维持在与你互相拉锯的某个势均力敌的平衡点,让我沉迷于这种与你的不断来回争夺的感觉。“这种理所当然的、近似于有恃无恐的状态,就好像无论是谁得到了你的照片或其他证据,也不能拿你如何的态度,让我突然意识到我和那些老头或许从一开始就思考错了方向。“我转而试探了你对历史的看法。”闻哲的脖颈一僵。“你吃惊了。”谢藤贴着对方的后颈说,“我能感觉到。”他显得相当满意:“当你说出历史的必然性是你的信仰,说你认为虚无主义都是没勇气面对现实的残渣,我终于意识到你对过去的看法是如此的绝对。相比那些喜欢杜撰的白痴以及那些研究历史的笃信者,你倾向于默然与麻木。仿佛一切曾经发生的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因其注定无法改变其必然性,无论我们在乎与否它们都会存在,也无法改变或杜撰。“就像你的同学、校友与老师提及你的时候,也像你讲述自己的父母时的那种语气与神态,甚至像你讲述‘那些人’的时候,那种娓娓道来的冷漠模样……这些,就算是天生就善于编织谎言的人也做不到面面俱到,更不用说是不容掺假的细枝末节。“所以,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也是唯一的结论:你的一切都是真的。“你的学识与能力、你的素冠荷鼎、你的求学经历、你的朋友、你的父母以及所有的过去,无一例外,都是真的。”但。“只是曾经,现在肯定已经不再是了。”闻哲再度一僵。“就像量子纠缠。”谢藤说,“用更烂俗的词汇来说,就是所谓的时空驳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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