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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勇暗自咋舌,这哪儿能看出以前是个窑姐儿啊,就说是宫里的金枝玉叶也有人信的,这么一想,方一勺说的都是对的,人的贞洁与否,看的是心境。坐在院中绑着白纸花的,正是鸾儿。佛门中人的日子是非常清苦的,哪怕有的寺庙香火再旺,僧侣们也照样是清苦,清苦便是修行。香火钱,是要赈济苦难百姓做功德的。佛门中人也不讲究不劳而获,平时都会做香蜡烛火和纸花来维持生计,所以时不时还要下山化缘去,就算皈依我佛,人要活下去,依然离不开个俗世。方一勺和沈勇的到来,打扰了鸾儿。她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了看两人,严重些微的警惕。沈勇示意方一勺‐‐娘子,你说吧。方一勺走了过去,问,&ldo;鸾儿么?&rdo;鸾儿点了点头,她还没有剃度,所以没有法号,说白了,长乐庵不过是她的一个暂时栖身之地罢了,静怡师太心肠好,收留无家可归的她。&ldo;我们是衙门里头的人,想问你些事情。&rdo;方一勺边说,边坐在了鸾儿的对面。鸾儿一听到官府,显得有些紧张,看着方一勺问,&ldo;官府的……找我做什么?&rdo;方一勺回头看沈勇,沈勇走了过来,把事情的原委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给鸾儿听。鸾儿听得睁大了双眼,连连道,&ldo;怎么可能的呢?竟然是有人行凶作恶。&rdo;&ldo;所以我们想问问你。&rdo;方一勺道,&ldo;这个人,很可能在烟翠楼里头,你知不知道一些线索?&rdo;鸾儿微微皱起眉头,低头思索起来,嘴里喃喃,&ldo;在烟翠楼里……怎么会?&rdo;&ldo;你觉得,有什么人可能去下毒?&rdo;方一勺问。鸾儿想了良久,摇头,坚决地道,&ldo;不可能的。&rdo;&ldo;哦?&rdo;沈勇不解看她,&ldo;如何不可能。&rdo;&ldo;烟翠楼是什么地方?&rdo;鸾儿苦笑了一声,&ldo;没有赎身的姑娘在楼里就跟坐大牢一样,不可能跑出来做这种事情,下毒?姑娘们上哪儿弄毒药去?若是能轻易弄到,早就有一半想不开的自尽了。&rdo;沈勇和方一勺听后对视了一眼,都是眉间一紧,沈勇问,&ldo;你的意思是,并非是烟翠楼里的姑娘干的?那烟翠楼里头,有能自由出入的人么?&rdo;&ldo;这个么……基本都是不可以的,连护院也大多住在楼里,当然,一些打杂的,或者妈妈……他们应该是可以出去。&rdo;&ldo;那你仔细再想一想。&rdo;方一勺问,&ldo;有没有什么人是比较可疑的?&rdo;鸾儿冥思苦想,半晌,也没想出什么来,只是说,&ldo;我想不明白,娼寮里的姑娘们,一旦有人能好命被赎身,别说姐妹了,连妈妈都会烧香拜佛祖的,为何还要用这种手段陷害?&rdo;沈勇想了想,问,&ldo;有没有特别小气的?见不得别人好,所以就从中作梗呢?&rdo;鸾儿笑而不语,良久才道,&ldo;这位公子,其实娼寮这种地方,一旦入了,就终身入了,赎出来了又能如何,很多迟早还是会回去的。&rdo;&ldo;这是什么原因?&rdo;沈勇不解,心说,嫁了人生了孩儿,这不就是良家妇女了么?鸾儿站了起来,从屋内拿出了一个茶壶来,随手掰下了几颗山茶花放在茶壶里头,泡上热水,给沈勇和方一勺倒茶。&ldo;这样喝呀?&rdo;沈勇有些好奇。&ldo;这叫落春茶。&rdo;鸾儿轻轻笑了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来喝。&ldo;名字挺好听啊。&rdo;沈勇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就觉得这茶水有淡淡的甘甜,夹杂着一股茶花香味,突然就想起那日方一勺做的茶花卷儿来了,若是一个茶花卷儿配上一壶落春茶,那可就妙哉了!&ldo;落春茶这名字有什么好听的。&rdo;鸾儿淡笑,&ldo;花儿经过了春就注定是落。&rdo;说话间,她看了看方一勺,笑问,&ldo;小姑娘,这是你的相公么?&rdo;方一勺脸微微一红,点点头,&ldo;嗯,是。&rdo;鸾儿不无羡慕地说,&ldo;真好啊……女孩儿就跟花骨朵儿似的,有些还没开,就有人细心照料着,有都些谢了,落了,归了尘土,都没人多看一眼。&rdo;&ldo;怎么说的如此凄凉啊?&rdo;沈勇道,&ldo;张文海不也是一心一意恋着你还将你赎身了么?&rdo;鸾儿微微一顿,脸上的笑意更淡,&ldo;可是……梁夫子死了,他便没再见我了,夫子死了,他便不打算再跟我在一块儿了。&rdo;&ldo;他只是自责呀。&rdo;方一勺道。鸾儿摇摇头,&ldo;不一样的,情爱这种东西,有时候比这瓷杯子还脆呢,轻轻一碰就碎了,拼不回去。&rdo;与鸾儿说了一下午,沈勇和方一勺再回去的时候,除了多了几分感慨外,却是一无所获。眼看着天已经黑了,马车行驶在东巷府的大街上,两旁夜市喧嚣,河上画舫如织。方一勺忽然问沈勇,&ldo;相公,你说,鸾儿姑娘,会不会有些怨恨张秀才?&rdo;&ldo;一定有的吧。&rdo;沈勇叹气,问,&ldo;若换做你呢,你怨恨么?&rdo;方一勺想了想,点点头,&ldo;嗯,会的。那卖了地契的秀才,还有之前那些死了亲人的……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吧。鸾儿真是说得没错,这情爱,比瓷器还脆。&rdo;沈勇见方一勺突然低落起来,便也不做声。两人相对静坐了一会儿,突然,沈勇抬头问,&ldo;娘子……你猜,那个用这样法子来害人的人……是不是也是这种想法?&rdo;方一勺愣了愣,琢磨,&ldo;嗯……有可能呀。&rdo;&ldo;谁也不会平白无故有这种想法吧?&rdo;沈勇道,&ldo;这人肯定为情所伤过。&rdo;方一勺点头,问,&ldo;有理,那……相公你觉得这人在烟翠楼里?&rdo;&ldo;烟翠楼里的人,能出来的就那么几个,如果不是出来的人……那就有可能是进去的人啊。&rdo;沈勇一笑,&ldo;你说,会不会是某个经常去的客人?&rdo;狮子头和片真心回到了府衙之后,方一勺准备晚饭,沈勇托着腮帮子坐在院子里头的石桌边,盯着院墙发呆。不多久,方一勺拿着食盒出来,&ldo;相公,再做来不及了,还有些鸭肉和菜,我做了蛋炒饭和葱花蛋汤。&rdo;沈勇闻着就觉得贼香,胸中那份疑惑也被赶走了,端起碗吃饭。小结巴也闻着味儿进来了,拿了两份走,和石头一块儿吃去。其他人都已经睡了,方一勺也没去打扰,剩下的小半锅子,她用盖子盖了起来,一会儿沈勇估计会不够吃的。沈勇端着碗,吃着蛋炒饭,不时地瞄方一勺一眼,似乎有话想说。方一勺故意不看他,低头吃饭。吃到一半,沈勇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方一勺的胳膊,&ldo;娘子?&rdo;方一勺眯着眼睛看他。沈勇叼着筷子对她笑。方一勺也不做声,挑出几块鸭肉来放到沈勇碗里。沈勇又叫了她一声,&ldo;娘子,跟你商量个事情?&rdo;方一勺放下碗,看他,&ldo;你是不是想去烟翠楼?&rdo;沈勇干笑,&ldo;娘子真聪明。&rdo;方一勺虎起脸,沈勇见她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赶紧道,&ldo;我不是去玩儿的,我去查案,你若是担心,我和沈杰一起去。&rdo;方一勺眨了眨眼,问,&ldo;有什么区别,你们都是男人。&rdo;&ldo;那个……沈杰不是人品比较可靠么?&rdo;沈勇小声嘀咕了一句。&ldo;男人的人品都靠不住。&rdo;方一勺小声嘀咕了一句,&ldo;看到漂亮女人都会傻眼!他们心里可以只有你,但是眼里绝对不会只有你一个,我娘说的!&rdo;沈勇有些想笑,就道,&ldo;我不看还不成么?我去看男人,不看女人。&rdo;&ldo;你上窑子看男人啊?&rdo;方一勺小声嘀咕,&ldo;小心人家以为你那什么……&rdo;&ldo;那什么?&rdo;沈勇凑过来问。方一勺脸红红,低头继续扒饭,嘴里嚼着鸭肉蛋炒饭,边含含糊糊说,&ldo;不准你去。&rdo;&ldo;行。&rdo;沈勇继续吃饭,笑道,&ldo;听你的,不去就不去么,娘子,明天吃什么?&rdo;方一勺有些吃惊,看他,就见沈勇似乎真是打消了去烟翠楼的念头,转而关心起明日吃什么来了,就问,&ldo;你想吃什么呀?&rdo;&ldo;嗯……&rdo;沈勇单手摸着下巴,道,&ldo;最近口味好像清淡了些,若不然是刚刚喝茶喝的?&rdo;&ldo;你想吃口味重的呀?&rdo;方一勺问,&ldo;我做红烧的菜吧?&rdo;&ldo;好啊!&rdo;沈勇赶紧点头,冲着方一勺咧开嘴笑。方一勺看了看沈勇,见他笑得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不让他去烟翠楼的事情不高兴。低头继续吃饭,方一勺瞄沈勇,见他吃完了自己那一碗,去将锅子端了出来,问方一勺,&ldo;娘子还要不要?&rdo;&ldo;不要了。&rdo;方一勺摇头,沈勇就美滋滋地把剩下的都盛在了自己碗里,吃了起来,刚刚的事情似乎完全没在意,方一勺倒反而觉得不自在了,跟自己欺负沈勇似的。吃完了饭,方一勺去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里衣,光着脚穿着双小木屐跑了出来,就看到沈勇正坐在门槛上面看书。方一勺笑了笑,沈勇还真没忘记苍满云的嘱咐,每日必要看书。沈勇的确是捧着书看呢,可是心里还是想着案情,究竟谁会有这样的能耐,又有这样的心思这样害人?最令沈勇好奇的,其实是那个犯人究竟怎么想的?是人心太坏见不得别人脱离苦海?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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