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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衿一想,的确这些年都没听说过何老娘的娘家有什么人来往,何子衿一直以为何老娘娘家没人了呢,怎么突然又冒出个&ldo;舅老爷家的顺大爷家的三姑娘&rdo;来呢?不待何子衿问,沈氏已道,&ldo;你祖母已经时久不与娘家来往了。&rdo;&ldo;为啥?&rdo;瞥见沈氏犹豫的眼神,何子衿立刻做保证,&ldo;娘还不知道我,我嘴最紧了。&rdo;这倒是,甭看何子衿喜欢叽叽喳喳的说话,她信誉很不错,沈氏叮嘱她不许往外讲的事,她一件都没讲过。想到闺女还算嘴严,沈氏也就说了,关键,她也很想八卦一下婆婆娘家的事。沈氏低声道,&ldo;这原也不怪你祖母,听你爹爹说,舅老爷跟你祖母不是一个娘生的,你祖母是嫡出,舅老爷是庶出。原就不大透脾气,后来舅老爷做生意赔了,往咱家借过钱,一直没钱。再后来,到你祖父过逝,你爹爹那会儿还小,你祖父没了,舅老爷一家倒打起咱家家业的主意来。你祖母就不与他们来往了。&rdo;&ldo;那怎么又来了?&rdo;沈氏摸一摸儿子头上细软的胎毛,&ldo;这就不知道了。&rdo;抿一抿唇,声音压的更低,&ldo;听说以前舅老爷做生意想翻本,借了高利贷,后来被人押着往咱家来要钱还债,你祖母一个大钱都没给,舅老爷当时就被剁掉两只手。舅老爷没多少时日就死了,打那儿就再不来往了。这回肯定是有事。&rdo;何子衿惊道,&ldo;祖母看着舅老爷被剁手的?&rdo;沈氏并不觉着何老娘有错,沈氏叹道,&ldo;那会儿你爹爹跟你姑妈年纪都小,以后成亲嫁人的,没银子怎么成?舅老爷也不是头一遭了,以往借给他的银钱打了水漂,看在同父的情分上,不令他还钱就是。难不成为了他,一家子都不过了。&rdo;摊上这样的娘家兄弟,除了自认倒霉,简直没有第二条路走。何老娘是做母亲的人,没了丈夫,儿女就是第一位的。也亏得何老娘刚强,才保住家业。何子衿赞叹,&ldo;不想祖母还有这样厉害的时候。&rdo;沈氏笑,&ldo;所以说你少自吹自擂才好。&rdo;何子衿道,&ldo;我去瞧一瞧,看是怎么回事,这许多年都不来往了,怎么突然上门了呢,定是有事。&rdo;&ldo;不许去。&rdo;沈氏说着,也没死拦闺女,何子衿就知道她娘是默许,跑过去听消息了。何子衿没进去,她躲在门口偷听……嗯,这种行为当然不大好,不过,何家小户人家,也没啥大规矩讲究,更无人谴责何子衿这种不大端庄不大光明的行为。于是,何子衿就大大方方的偷听了。结果,她硬是……啥都没听到。并不是屋里人说话声太小什么的,实在是她去的时候,人家已经把重点说完了。只听得何老娘一声长叹,拍着桌子,硬梆梆道,&ldo;丢人现眼辱没祖宗的王八羔子,死的好,留在世上也是祸害!&rdo;何子衿:可见关系不好是真的啊!何老娘道,&ldo;阿余,你找身子衿她姑小时候的衣裳给她换,哎……先给她洗洗干净再换,别脏了衣裳……哎……&rdo;又是一声叹息。何恭是个细心人,道,&ldo;这大远路的找来,定已饿了的。嬷嬷去拿衣裳,子衿,你去厨下看看可有吃的拿些来。&rdo;何子衿在门外偷听,技术不到家,何恭早瞧见她了。何老娘还在思量娘家的事,没空理会何子衿,何子衿跑去找周婆子要吃的了。厨下倒是不缺吃的,只是,周婆子道,&ldo;炉子上炖着大奶奶的黑鱼汤,灶上还没升火,东西有些凉。&rdo;何子衿踮脚瞧了半日,见还有些剩下的白米饭,道,&ldo;现煮粥怕要许久,煮一点泡饭吧!&rdo;做为一生二世之人,她还是很有常识的,那位三姑娘的模样,叫人见了就觉可怜,瘦巴巴的看不出模样来。若不说是个姑娘,何子衿都不能信。赶了远路的人,或者是饿的狠的,都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也不要吃得太油腻,不然是要撑坏肠胃的。据说伟大诗圣杜甫,就是给牛肉撑死的。周婆子也是何家的老人了,年纪比何老娘年轻几岁,三十上下,不是苦命人也不会卖身为奴。不过,周婆子觉着自己运道不错,何家不是富户,也吃穿不愁。在何家呆久了,知道的事儿就多,偏生周婆子还有个碎嘴的毛病。何老娘是很烦周婆子这碎嘴的,倒是何子衿喜欢听周婆子叨烦,一来二去的,周婆子算是找到了知音。只见她一面升火一面八卦,&ldo;唉,真是躲都躲不开,到头来,还是要连累咱家。&rdo;何子衿立刻道,&ldo;嬷嬷怎么这般说,舅老爷为人不好吗?&rdo;引逗着周婆子往下说,其实依周婆子的碎嘴,不用人引逗她都要说的。在水缸里舀一瓢水添锅里,又下了米饭下去,周婆子道,&ldo;岂止是不好!亏得太太刚强,要不一家子得给他坑了!做生意是赔是赚的,运道不好,赔了银子,明白人也不会说啥。倒是这位舅老爷,自己赔了家业不思进取,趁老爷过逝时发丧出殡,他过来帮忙。话说的十分漂亮,可待他忙帮完了,连大姑奶奶的小银钗都不见了。老爷活着时有几件袍子,都是极好的皮料子做的,全都给翻出去卖了。这样的人,如何能来往得起?不是亲戚,倒是个贼!&rdo;何子衿听的叹为观止,不过,更奇葩的在后面,&ldo;舅老爷这样的,说来还算好的。听说那位顺老爷更没个脸皮,好吃懒做不说,先时仗着有个标致模样,听说还跟有钱寡妇不清不楚,靠女人养活。&rdo;&ldo;作孽哦。&rdo;灶里的火焰映的周婆子脸颊微红,周婆子感叹,&ldo;舅老太爷可是再讲究不过的人,怎么就修来这等不孝儿孙哪!真是作孽哦!要不都说呢,这妾生的孩儿就是不成!品性差!听说在以前古时候,妾室生的孩子都不能算主子,只能当奴才使唤!可见古时定的规矩也是有道理的。&rdo;何子衿问,&ldo;这么说,舅老爷还是庶出啊!&rdo;&ldo;可不是么。&rdo;周婆子扬一扬下巴,&ldo;咱们太太是大房生的,正出。&rdo;那就难怪关系不好了,何子衿听了满耳朵舅老爷家的八卦,及至泡饭煮好,就跟周婆子一并送了饭过去。三姑娘这会儿也洗漱干净了,何子衿颇是吓了一跳,不同于先时看不出模样的小叫花子样,三姑娘虽仍是瘦瘦巴巴营养不良的模样,可这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高高的鼻梁……俄了个神哪,只要长眼的都得赞一声:好相貌!何子衿自认为长大后也是个美人,可她也得承认,恐怕她是比不过这位三姑娘的。何老娘仍是阴沉个脸,见饭来了,对着三姑娘一抬下巴,就差说一声&ldo;嗟,来食&rdo;了。好在何老娘无此文化,不过肢体语言已足够清楚,她道,&ldo;用饭吧!&rdo;三姑娘闷不吭声的坐下,抓起筷子对着热腾腾的泡饭吞了两口口水,搅了搅,低头认真吃起来。三姑娘也不怕烫,很快吃光了一碗,额角沁出汗来,鼻尖儿亮亮的。何老娘皱眉,&ldo;暂先吃这些,慢慢来,一下子吃多会撑坏的。&rdo;三姑娘&ldo;嗯&rdo;了一声。何恭道,&ldo;子衿,带你表姐去你屋里玩儿吧,教表姐认认路,以后就住一起了。&rdo;何老娘打断儿子,&ldo;暂叫三丫头住我这儿!认路的事以后再说,子衿回去吧。&rdo;又对何恭道,&ldo;明儿个你去丰宁县一趟,看看到底如何了!&rdo;何老娘的意思,根本不想留娘家侄孙女长住的。何恭是个老好人,想说什么,碍于老娘的脸色,也没敢说,就带着闺女回房了。何恭与沈氏道,&ldo;孩子怪可怜的,比子衿大四岁,才刚比子衿高一点点,瘦巴巴的,见着泡饭跟什么山珍海味似的。&rdo;沈氏是做母亲的人,也叹口气,问,&ldo;母亲怎么说?&rdo;何恭道,&ldo;母亲叫我明天去丰宁县打听打听,到底舅家出什么事了。&rdo;&ldo;丰宁县离咱们这儿虽不远,可若没事,不至于叫侄女这样小小年纪一个人大老远的搭车找来,你一人去我再不放心的。不如问问隔壁念族兄可有空,你们一道去,再带上小福子,这样也有个伴。如何?&rdo;沈氏想到何老娘娘家这一团乱麻,真不乐意丈夫出门。何恭道,&ldo;成,我这就去念大哥家问问。&rdo;何恭起身去了,何子衿跟她娘说,&ldo;祖母待表姐很冷淡,比对我可差远了。&rdo;可见何老娘是真的厌了娘家。沈氏嗔她,&ldo;这怎么能一样?&rdo;一个孙女,一个侄孙女,远近一望便知。何老娘又不是会偏心娘家的人。而且,何老娘是真的冷淡,傍晚一家子用饭时都没叫三姑娘出来见人,沈氏面子上想关心两句,见何老娘没吭气,沈氏便识趣的不说什么了,只是私下请托余嬷嬷好生劝老娘宽心,莫为这事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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