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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被他一点都不含蓄地瞅着,只觉脸皮不够厚,偏过头,干咳一声,就把手松开了,挣了一下,纹丝不动,只好道:“你先将我放开,我不生气了,这么晚了,咱们先吃饭吧。”薛睿平日哪能这么光明正大地同她拉小手,捏着她两截柔韧的腕子,不但不想撒手,还想将人拉到怀里。但也只是想想,却是不敢这么鲁莽,只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她,以为他是孟浪之人,再叫她后悔。这么想着,他还是没有放开她,不过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落在她手上。她手腕被他握着,手心朝里,轻轻掬着,她身条高挑,十根手指也生的细长,算不上白嫩,甚至有几处生了薄薄的茧子,可是她骨节清晰,看起来素净而有力,那指头上蓄着圆圆的指甲,竟是泛着浅浅的桃红色,惹人眼睛,瞧的他心头一燥,不知不觉手掌从她腕部滑下去,便捉住了那几根异样好看的手指,轻轻捏住,不敢用力。这也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余舒便反应过来,她哪里被人这样捏过小手,顿时有些害臊,刚刚降温的脸又热起来,低头见到薛睿神色着迷地盯着她的手,她满身不自在,这就一个使劲儿,趁他不备,把手抽了出来,倒退了两步站到一个安全的距离。薛睿一时“失手”,回过神来,倒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地抬头看着她,双目明亮道:“你今晚答应了我,明日可不许反悔。”余舒想翻白眼说她答应他什么了,可一见他正经无比的脸色,到底没好意思耍赖,两手绕到背后交叠,思索了片刻,想着该说的都要趁早与他说清楚,神情也渐渐正经起来,对他道:“我虽是学易女子,懒理大防,但我这个人却是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我若与你相好,便不会三心二意,将心比心,我亦不愿你有什么花花肠子。这世道是男尊女卑,而我性情刚强,少不了要背道而驰——”说到这里,她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讽笑,继而道:“你若是容不下我,那就当我今晚什么都没说,你日后也不要再招惹我,不然我是什么脾气,你知道的。”话到最后,她竟然气势汹汹地威胁起他来,换成是寻常丈夫,恐怕要火冒三丈,可是看在薛睿眼里,却只觉得性情十足,酸辣可爱,于是身形一动,便离开椅子站立起来,走近一步,低头看着眼神凶恶的余舒,眯眼笑了,屈起手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低声说道:“你难道不知,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子吗?“被他言语调戏,余舒窘了一下子,同时也知道他的答案,说不得心头一松,便没再给他冷脸,神情软和下来,撇嘴小声道:“我哪里知道你喜欢我什么。”说着话,她没等他接话,便走到一旁坐下。“跑了一下午,早饿了,快叫人上菜吃饭。”薛睿闻言,就想起她是为了帮他查案子才不管不顾去追那说书人,哪能不心疼,当即击掌唤来守在院子里的下人布置膳食。既是如此,不免还要叮咛她两句:“再遇上这样的事,切不可鲁莽了,回来告诉我才是要紧。”不怪薛睿小心,他是一路看着余舒走到今日,要说倒霉,她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那些个妖妖道道的事情,别人一辈子都难得遇上一回,她倒好,全逮着了。余舒“嗯”了他一声,心中却说那得看情形,守株待兔不是她的作风,她要是怕事,早不知死过多少回了。“那个说书人,大哥不妨去查一查底细。”两人互通了心意,薛睿听她还是习惯唤他“大哥”,扬起嘴角,倒也不去纠正她。家里是有个胞妹,但平日都以一个“哥”字称呼,旁人不计,余舒这一声“大哥”,就成了独一份。“好,我待会儿就派人去。”。…晚饭后,薛睿提出到天井上去喝酒,余舒心眼多着呢,婉拒不去开玩笑,她还没有答应他时,这人就钻空子亲了她两三回,这下子戳破了窗户纸,再借着点小酒,没准把她怎么着呢。这倒是余舒把薛睿想歪了,莫说他有没有那个色心,就是有,也不会在两人初相好时就草率行事,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余舒这块豆腐还没划拉到他碗里呢。这夜里,楼上楼下两个人,躺在床上,一时笑,一时思,翻来覆去,都没能早睡。翌日早晨,在一顿“异常”融洽的早饭后,薛睿神清气爽地出了门,余舒打着哈欠回了房间,睡了个回笼觉才起来。唤了一声,便有侍婢端茶进来,余舒穿衣时候,撩起单衣看了看腹部的淤青,有上等的伤药,这几天已经褪成淡淡的黄绿色,再擦两三天药油就没事了。余舒坐在妆镜前翻看昨日记录的手札,小晴将她睡乱的头发打散,小心翼翼地梳理通顺,这个时候,小蝶从外头走进来,递了一封信到她手上:“姑娘,是夏江别馆送来的。”因为余舒做了算子老爷,夏江鹤郎默许了夏江敏同她来往,两人书信便不再偷偷摸摸,几乎是日便有一封。暄春园夜宴第二天,余舒就将纪星璇入牢的消息写成信,让人送去给夏江敏,说了一些内情,但不详细,主要是让她知晓,纪星璇这一次在劫难逃了。余舒看着手中回信,拆开扫了一眼,上面只有一排字善恶有报,罪有应得,可恨可惜。余舒琢磨了这句话的意思,竟从中看出一些不甘,想想便了然,当日夏江盈惨遭凶手,就连她都察觉与纪星璇有关,何况是梦到姐姐死期的夏江敏呢。数月之前,夏江敏接近纪星璇,就是为了从中试探,谁知被余舒撞个正着,让她掰过去了,接而纪家倒塌,夏江敏被夏江鹤郎足禁,就没再同纪星璇有过接触。纪星璇祸殃,是夏江敏乐见的,她可惜的,是不能亲手给她四姐报仇。梳好头发,余舒到书房给夏江敏回了一封信,只是没再提纪星璇一个字。余舒写好信,拿了一串钱给小蝶,让她雇顶轿子坐去夏江别馆送信,谁知人刚出去,不大会儿又折回来了“姑娘,邱侍郎来了。”上一次邱继明提出要帮她修房子,余舒没有立即答应,后来找薛睿商量,觉得可行,便一直等着他再上门。闻言一喜,挥手让小晴自去,余舒洗净手上油墨,下楼去见客。。…一番交流后,余舒和邱继明说妥,将宝昌街上那座宅子,交请他来翻新,工匠动土,邱继明派人手督工,宅中风水布局是否改动,则由余舒拿主意。至于材料花费,在余舒的坚持下,邱继明意思着要了她一千两银子,其实这点钱,还不够打一整套家具的。送走邱继明,余舒回卧房就将藏在柜底下的钱箱抱出来,坐在桌边清点当初从纪家讹的那两千银,陆陆续续花了一半,还有一些零散的银票,碎银不计,只有一百余银。双阳会上刘昙打赏了她一盘银元宝,估摸着是有千两。皇上赏赐的那一匣子足金,赵慧交待过她最好不要用,留着打首饰,这么一算,划去修宅子的钱,她手头上能活动的资金,也就一千冒头。再给余小修和白冉交一交高价学费,供着翠姨娘吃喝,养着几个闲人,她竟剩下没几个钱了!余舒额头冒汗,前阵子光顾着双阳会的事,这阵子就记着围剿纪星璇,在忘机楼有吃有喝,她压根没想过赚钱的事。照这么下去,很快就要入不敷出,捉襟见肘了。几百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省一省,过十年八年都够用了,可对于一个易师,尤其是身在太史书苑的易师,简直不够瞧。卜具有多贵,一个白龟板少说五十两,烧一次就毁了,一盒龙涎香就一百两银子,闻几天就没了。更别说那些奇书秘文,风水宝物,她这点钱,就连辛家大易馆珍宝阁里最次的一件儿相信,都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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