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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皮纸？朱厚照很是好奇，杨瓒也是一样。那几个壮汉，曾在客栈闹事，被杨瓒等亲眼目睹。其后遣人跟随，没想到，真发现了问题。他们的目的，竟是这三个番商。准确点说，是番商携带的羊皮纸。&ldo;此处不方便说话，福来楼距离不远，可暂作歇脚，还请陛下移驾。&rdo;急于知道羊皮纸上内容，朱厚照没有反对，同杨瓒等离开人群。待到楼中，掌柜送上热茶，校尉立刻关上房门，打开竹筒。羊皮纸被硝得很薄，看样子，着实有些年头。摊开在桌上，竟占据半个桌面。看着奇怪的字体和清晰的线条，谢丕顾晣臣尚无反应，杨瓒立时瞳孔紧缩，这竟是一张海图！上元节三&ldo;这是海图？&rdo;杨瓒能认出海图，朱厚照亦然。见识过永乐朝时期的郑和海图，再看眼前这张，难免觉得粗陋，有几分不习惯。大概是质地原因，图上线条极其粗糙。海中岛屿多以图形代替，或是方圆，或是三角，大小不同，虽标注有番邦文字，仍有些模糊，无法一眼认出。临海的大明州县倒是极容易辨认。查验墨迹深浅，能够确定，多处都是新添加，远比海岛绘制得精细。朱厚照站起身，指着图上靠左的位置，问道：&ldo;杨先生，这绘的可是宁波府？&rdo;&ldo;回陛下，正是&rdo;&ldo;朕记得，这几处应是卫所？&rdo;&ldo;臣不敢完全断定，有八成把握，此处应为昌国卫。&rdo;&ldo;好大的胆子！&rdo;朱厚照当即震怒，猛的一拍桌案。木质的方桌，发出吱嘎声响，桌腿摇动，显见用了多大力气。&ldo;此图是番人绘制？&rdo;杨瓒无法回答，看向立在门旁的锦衣卫。&ldo;你说！&rdo;&ldo;回陛下，此图确从番人身上搜得，是否由其所绘，暂无从得知。&rdo;&ldo;人现在哪里？&rdo;&ldo;回陛下，已押往诏狱。&rdo;&ldo;起驾！&rdo;朱厚照咬牙道：&ldo;去诏狱，朕要亲审！&rdo;闻言，张永谷大用大惊失色，想劝阻，又不贸然开口，唯恐劝不住天子，反引来更大怒气，闹得不可开交。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看向杨瓒，满脸焦急。杨侍读，快想想办法，总不能让天子真跑去诏狱！天子偷溜出宫，事先做好准备，好歹遮掩过去。起驾前往诏狱，亲自审讯疑犯，实在有失体统。走漏风声，朝中追究起来，他们这些伺候的，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杨瓒没有反应，仍在仔细观摩海图，似要将图纸盯出两个洞来。张永和谷大用急得嘴里冒火，变貌失色。杨侍读，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两人的求救信号，杨瓒半点没有接收到。专注看着图上标注的海岛，回忆郑和海图，发现有几处明显对不上。是郑和海图疏漏，还是这张海图有错误？可惜上辈子没多看看地图，想做一番对照，都无从忆起。杨瓒陷入沉思，谢丕顾晣臣同时起身，拱手道：&ldo;陛下，此事万万不可！&rdo;严嵩站在一侧，始终保持沉默。以他的品级，有资格上朝，却是站在队末，距离天子十万八千里。说句不好听的，换下官袍，天子知道他是谁？贸然开口，未必能帮上忙，反引来天子厌恶，得不偿失。何况，有杨瓒谢丕在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出面。王忠性格耿直，明知无用，仍要上前。刚迈出一步，即被严嵩暗中拽住。&ldo;王给谏，非是你我出言的场合，静观便是。&rdo;严嵩实是出于好心，压低声音，示意王忠向右看。&ldo;杨侍读在此，必能劝说陛下。&rdo;王忠皱眉，表情微变，眼中闪一抹复杂。严嵩看得真切，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心下稍惊，下意识松开手。王忠却没有再向前，而是收回脚，后退半步。&ldo;多谢严兄提醒，是在下过于急切。&rdo;&ldo;王给谏客气。&rdo;王忠言辞恳切，严嵩怀疑自己眼花。王给谏向来性格耿直，方才应是看错了吧？两人声音极低，站在角落，并未引起他人注意。另一面，谢丕顾晣臣好说歹说，唇焦舌干，被劝之人却瞋目切齿，因海图内容不胜其怒。&ldo;好大的胆子，朕必要亲自问个明白！&rdo;明朝船队七下西洋，绘制海图不下百余张。有的图上，连番邦人口都有标注。以此类比，朱厚照原不该如此愤怒。问题在于，这张海图不只绘出宁波府沿海州府，部分近海卫所、备御千户所亦有标注。不认识字，不代表看不出标记点的位置自杨瓒在弘文馆开讲，永乐朝的海图就挂上乾清宫的宫墙。不是要召见内阁六部，东暖阁内也会挂上几张。私下绘制明朝地貌，本就十分可疑。标明沿海防卫，到底有什么企图？为行路方便，经商需要？骗傻子去吧。在朱厚照看来，大明船队绘制海图，天经地义。外番之人勘察自家地貌，绝对不行！他就任性了，怎么着吧！&ldo;陛下，还请三思！&rdo;谢丕和顾晣臣做歉做好，说得喉咙冒烟，依旧无用。眼看朱厚照迈步向外走，杨瓒终于不再沉默。&ldo;陛下。&rdo;比起他人的紧张，杨侍读很是淡定。&ldo;还请听臣一言。&rdo;旁人说话，朱厚照可以不听。换成杨瓒，脚步立刻停住。&ldo;杨先生有何话？&rdo;杨瓒拱手，道：&ldo;陛下今日出宫，是为彰显仁德，与万民同乐。&rdo;朱厚照歪歪脑袋，斟酌两秒，点头。&ldo;朕是有此意。&rdo;谢丕等愕然瞠目，完全没料到，杨瓒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这句。不理旁人反应，杨瓒笑道：&ldo;既如此，陛下当继续才是。&rdo;&ldo;继续？&rdo;朱厚照微愣，继续逛灯市？杨瓒轻笑，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折起海图，纳入袖中。&ldo;陛下，灯市仅有几日，明日将要罢灯。&rdo;见朱厚照转动眼珠，似是心动，杨瓒再接再厉，&ldo;不趁今日赏灯，想要再看，可要足足等上一年。&rdo;谢丕双眼瞪得更大，顾晣臣下巴险些掉在地上。这是在劝说天子？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而且，天子不可能答应的……吧？按照常理，谢状元和顾榜眼的思路没错。只可惜，朱厚照的性格行事，没法依常理推测。房内寂静片刻，朱厚照右手握拳，拍在左手掌心，道：&ldo;幸亏杨先生提醒，朕怎么没想到！&rdo;人关在诏狱，没长翅膀，绝对跑不掉。无需急在一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溜出宫，就为见识灯市热闹。错过今日，想再偷溜，百分百不可能。等上一年？朱厚照没那份耐心。&ldo;陛下，臣闻灯市之内，许多摊位都设有灯谜，猜中有物相赠。&rdo;&ldo;果真？&rdo;朱厚照的注意力完全转移。&ldo;果真。&rdo;杨瓒道，&ldo;或是彩灯，或是机巧物件，不一而足。臣不善猜灯谜，未知陛下可有兴趣？&rdo;&ldo;有！&rdo;朱厚照连连点头，&ldo;朕最喜猜谜！&rdo;&ldo;既如此，可请陛下移驾？&rdo;&ldo;好！&rdo;杨瓒说得轻松，朱厚照答应得痛快。谢丕等人都是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样的发展？就这么简单？杨瓒挑眉，就是这么简单。朱厚照兴致勃勃，当先就要推开房门。张永谷大用回神，忙上前两步，一边擦汗，一边为天子引路。同时不忘对杨瓒点头，以示感激。关键时刻，到底要杨侍读出马。杨侍读威武！朱厚照先行，杨瓒落后半步，回身问道：&ldo;几位兄台，不随小弟一同？&rdo;谢丕顾晣臣看着杨瓒，仿佛在看一个天外来客。王忠严嵩表情复杂，更难以形容。&ldo;谢兄？顾兄？&rdo;杨瓒看向谢丕，面带疑惑。&ldo;我等自要与贤弟同行。&rdo;谢丕回道。&ldo;甚好。&rdo;杨瓒颔首，迈出房门。谢丕单手负在身后，表情渐渐变得认真。父亲早有言，此子不凡，当与之交好。如今看来，堂上智慧非他所能及。虽已立身官场，晋身仕途，观人行事，着实还要认真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