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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楼上那面红旗被砍倒,从望楼上被抛了下来,塔布赖一脚踩住,抬头看去,却见那花白胡子的蒋先生提着一把长剑左挥右舞,逼退了一名逼到身前的清兵,随即几个红营战士涌上来,盾牌遮蔽了他的身形,让望楼下正弯弓搭箭的几个八旗精骑遗憾的松了弓弦。
“倒是个能文能武的,使的也是军中把式,看来也在军中混过一段时间……。”塔布赖轻声评价了几句,他一脸轻松、自信满满,红营的单兵素质甚至比不过绿营中的老卒,更别说他精挑细选来的八旗精骑了,清兵既然已经杀到那个蒋先生面前,拿下他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红营的援军恐怕现在才刚刚上路,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取下那蒋先生的人头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阵阵敲锣打鼓和乱糟糟的喊声在背后响起,震得塔布赖的耳膜都在发疼,塔布赖浑身一紧,赶忙转身看去,正见一道道篱笆墙被推翻,乌泱泱的人潮涌了进来。
冲在最前头的是一群青壮,他们冲的太快,跟后面的人群都脱了节,有几个塔布赖看着眼熟,似乎是之前被他们击溃逃跑的田兵,他们之后则是一群群老弱妇孺,成百上千,拿着各种各样低劣的“武器”,东一堆西一堆的毫无组织,只知道跟着往上涌,嘴里也是乱喊乱叫的。
这不是一支军队,更像是那些暴动起义的暴民,这样的混乱的暴民队伍塔布赖见过许多次,就连那些城镇的民壮都只是拿来练手的而已,他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心中有些好奇:“这蒋先生,在村民那里倒是有些威望。”
望楼下的八旗精骑反应很快,当即调转弓箭和鸟铳射翻那些冲在最前头的青壮,对付这种暴民的队伍很简单,只需要干掉里头那些领头的、敢拼敢打的,剩下的在鲜血的刺激下,立马就会一哄而散。
冲在最前头的那些田兵纷纷被射翻,跟着他们一起冲上前来的青壮确实慌了神,不少人停住了脚步,更有人转头就跑,后面跟着的那些老弱妇孺也纷纷停了下来,这股人潮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大坝,顿时停滞了下来。
但他们却没有像塔布赖预计的那样一哄而散,反倒是层层叠叠的围在周围,这些百姓们是害怕的、恐惧的,塔布赖都能清楚的看到不少人浑身都在发抖,许多人你推我我推你不敢上前,但即便如此,却没有什么人逃跑,只是后头推着前头,一点点的向着这座望楼压缩而来。
“扔石头!扔石头!”有人乱糟糟的喊着,随即便是落雨一般的石子和各种杂物,夹杂着竹条镖、竹刺、菜刀之类的利器扔向望楼下的清兵,甚至有百姓还把手里的草叉腰刀等“武器”都扔了过来,这些百姓没有跟清兵近战搏杀的勇气和本事,但远远投掷东西乱砸,便是男女老幼争先恐后。
塔布赖只能狼狈的提着盾牌遮挡,石子这东西看似普通,但就算在战场上也是伤敌的利器,戚继光在《练兵实纪》里就教导明军藤牌手,不仅要装备标枪,还要“各怀水光石三块,贼近用石,逼身战用牌”。
这些村民没有经受过训练,但数量足以弥补一切的不足,成百上千人乱投乱掷,石子杂物如同一场狂风暴雨,即便塔布赖穿甲戴盔,挨上一枚也得疼上半天,更别说这暴雨一般的石子,若是挨个结实,必然是要负伤失去战斗力的。
望楼下的八旗精骑也是狼狈不堪,许多持弓提铳的八旗精骑自然不会再拿着一面沉重的盾牌,只能用手臂遮拦,顿时被砸了个头破血流,乱飞的投掷物让他们也没办法去弯弓搭箭、架铳提枪还击,只能慌忙跑到那些手提盾牌的同袍身后,借着他们的盾牌遮拦。
望楼下的八旗精骑乱成一团,望楼里的八旗精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到外头震天动地的喊声,又见许多同袍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的逃进了望楼之中,还以为红营大军杀来,一时也乱了起来,被望楼里的红营战士抓住机会打了个反击,同样狼狈的滚下楼来。
塔布赖也躲进望楼之中,乱掷的石子杂物只能伤人倒是不打紧,可其中夹杂的竹条镖等利器却能取他们的性命,而八旗精骑在这场劈头盖脸的“暴雨”之中根本没法分神去格挡躲避,只能往有遮蔽的望楼中躲。
“大人!咱们的马!”塔布赖身边一名八旗精骑忽然大喊道,塔布赖从一个射击孔看去,却见外头的百姓正趁着八旗精骑慌不择路的躲进望楼的机会,将他们遗留在外的战马牵走,塔布赖本来打算击杀那蒋先生后便策马离开,骑乘马和备用马都放在院里,如今却要便宜了这些百姓。
塔布赖心中一急,他们深入敌后,若是没有战马,如何能逃脱红营的追捕、穿透红营的治下?旁边一名八旗精骑似乎看出了他的焦急,出声劝道:“大人,那些暴民早晚要壮着胆子杀进来的,咱们就要腹背受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杀不了那蒋先生,日后还能再寻机会,可今日若是被困在这里,就算杀了蒋先生,咱们也得丢了性命啊!”
塔布赖不甘的在心里权衡了一阵,忽听的一声声哨响,扭头一看,却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将那些逃散的青壮重新组织了起来,不少十二三岁的孩童也混在里头,每个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是要对这望楼发动进攻。
“撤兵!”正在顶层搏杀的八旗精骑见势不妙也顺着竹梯滑了下来,塔布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此番冒险深入敌后,是为了在安王爷面前露脸,可不是真为了大清舍身忘死的,当即领着那些八旗精骑冲了出去。
一众清兵嘶吼着冲向自己的马匹,周围的百姓见那些清军忽然凶神恶煞的杀出,一时慌了神,慌忙让开道路,只是继续乱掷不停,塔布赖等人抢了马,几乎是抱头鼠窜的策马逃离,连同袍的尸身都抛下了。
学堂内外响起了一阵阵震天动地的欢呼声,顾炎武杵着长剑看着那些逃离的清军背影,长长出了口气,扫视着学堂内外欢呼雀跃的百姓们,微微一笑:“人民战争……。人民战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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