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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也没什么复杂的。”

在沙滩上坐下，任凭海浪沾湿了衣摆，南星捡起贝壳丢进篮子，看上去有点提不起精神：“我就是作为预言中的海之子而生的，从很小的时候起，所有人都这么告诉我，必须成为一个优秀的巫女，用一生侍奉住在海神殿中的神明。”

“只是这样？”藤宫安静地看她：“你就甘心按照既定的‘命运’而活，完全失去自由生活的权利？”

“以前的话，确实会不甘心。”

少女嘟起嘴，把随手一同捡起的石子丢进海里，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但是在遇见神明大人以后，就已经不一样了。”

他救过她。

在年少不更事的时候，自以为能够逃出渡津波的孩子试图划船去往海的一边，却在半途被风浪打翻。哪怕拥有那样荣耀的“神子”之名，她本身却也不过是个孩童，掉进海里，无论如何都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而大海的光芒就是在那时出现在了南星面前。

“神明大人把我带回了岸上，承诺只要呼唤他，他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眼底亮起了光彩，少女微微翘起嘴角，很难掩饰脸上货真价实的喜悦：“同样，我也同他约定，一定会成为海神的巫女，光明正大地和他一起走，从此以后我所过的都会是自己想要的人生。”

既然注定要背负起别人的期待，那她就承担起这份荣耀。为了渡津波，更是为了自己，把成为巫女从他人强加的意愿变成自己想要追寻的东西，这是南星所能够想出的最好方式。

更何况，那样温柔陪伴着她的海神大人也是如此值得。

“神明大人说，等到我成为海神的巫女的那一天，他就告诉我他的名字。”

说到这里，南星笑意更深，眼神亮晶晶的，就像是海面上起伏的粼粼波光。而藤宫低头看着，无论如何都觉得这个表情实在非常碍眼，沉默了会儿，终于没忍住，冷哼了一声。

“名字有什么好讲的。”他这么开口道，语气里的酸味连他自己都觉得浓度过高：“你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叫做阿——”

“你闭嘴！！”

简直不敢相信这人能狗成这样，南星一跃而起，手疾眼快捂住耳朵，几乎是咆哮着压过了对方的声音：

“我要等神明大人亲自告诉我，你这人怎么一点浪漫都不懂！！”

“呵。”

藤宫冷笑，而少女也怒目而视。两个人都气到不行，站在沙滩上气喘吁吁，彼此觉得对方实在不是个东西。

半晌。

“对不起。”

互瞪半晌，看着少女又红起来的眼圈。藤宫叹口气，也知道自己实在有点过分，率先开口跟她道歉：“我不是想欺负你的意思，只是有点忍不住。”

若是南星有未来的记忆，那她就会知道大爷会主动道歉简直就是世界十大奇迹之一，这辈子都难见几次，可惜现在她没有。不过，未经世事的好处之一就是她也远比之后好说话，只要对方稍微低头，就很难再计较什么，于是也撇了撇嘴，别过脸。

“没关系，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

想起他的身份和来历，南星垂下眼，继续无精打采地捡贝壳：“如果是那种关系的话，你应该很想念未来那个我吧。”

是只属于他的南星，而不是别人的巫女。现在想想其实藤宫也没做错什么，她这些天不理对方的确有点任性，会不高兴也在所难免。

顿了顿，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补充一句：“当然，如果你真的很想的话，我可以允许你可以偶尔从我身上寻找她的影子。”

她现在仍然坚决否认他口中的“未来”，但态度已经有所软化。藤宫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南星十几年来习以为常的东西，被当成他人期望承载的容器，背负着别人在自己身上寻找所需安慰的目光，而非“南星”本身。

这的确是一种很令人难过的谙熟。

只是。

“我不会寻找谁的影子。”

摇了摇头，藤宫低头看向少女有点惊讶的脸，回答得毫不犹豫：

“过去也好，未来也好，与我而言都是有意义的，不需要什么互相比较。而你也一直都是你，是名为‘南星’的存在，在我眼里从来没有任何分别。”

所以他才会有点嫉妒阿古茹。不，或者说，他无法释怀地一直都是自己，是自己和南星相遇太晚，不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就像是她曾经那样在绝望中陪伴自己一样，带来无尽的勇气和希望。

“……啊，是吗。”

从来没有人这么跟她说过，你只是名为“南星”的存在本身。少女眼底浮现出极细的惊愕，随即变成一点笑意，就像是从天边涌来的海浪漫过滩头，将原本干涩的沙石浸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