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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三辆刻有长安伯府标记的马车,三名充作车夫的锦衣校尉,成为杨小探花回乡省亲的&ldo;标配&rdo;。车夫曾目睹杨瓒挥舞金尺,抽昏庆云侯世子的威武姿态。听到要护送杨侍读回乡,自然是一万个乐意。留在京中,不外乎巡城,查找奸细,审讯疑犯都没他的份。出京就不同了。临近年尾,各路山盗水匪多会趁机拦路,打劫过往返家的行商。若有哪个不开眼,拦截伯府马车,被几人遇见,多少也能松松筋骨。车夫是夜不收出身,几日不挥刀就浑身难受。锦衣卫听着威风,京城之内仍要谨言慎行,连疑犯都不能随便砍。哪有刺探草原,和鞑靼互砍的时候顺心。想想离京之前,几个老弟兄咬牙切齿的样子,车夫禁不住咧嘴。运气好,旁人羡慕不来。白羊口卫地处要道,连通京师和镇边城。凡延庆卫居庸关等处的快马,往来传递军情,多经此处。杨瓒一行到时,卫所官军正修整地堡墙垣。驿站的驿丞和小吏都前往帮忙,只有一个年过五旬,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卒应门。见到关防路引,老卒立刻拉开门栓。&ldo;老爷见谅,前几日雪大,压垮了西边的垛墙。这两日忙着整修,又要巡逻,人手不足,驿丞便带着几个吏目前去帮忙,只留小老儿守门。&rdo;口中称老,动作却丝毫不满。说话间已升起火盆,又自后厨提来热水,摆出几只杯盏。&ldo;驿站中都是茶叶沫子,没什么好茶,就不让老爷见笑了。杯盏都还干净,老爷用些热水,暖暖身子。&rdo;&ldo;多谢老人家。&rdo;坐到桌旁,杨瓒捧起茶杯,问道:&ldo;我先时进京赶考,曾路过此地。观驻扎卫军,足有千人之数,为何会人手不足?&rdo;&ldo;老爷说的可是二月间?&rdo;&ldo;正是。&rdo;&ldo;不奇怪。&rdo;老卒坐回到矮凳,一边拨着火盆,一边道:&ldo;二月里,有鞑靼游骑绕过独石堡,坏了龙门卫的墙垣,抢走不少牲畜粮食,还杀了人。朝廷调遣边军严防长城内外,杨老爷见到的八成就是。&rdo;杨瓒哦了一声。杨小举人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卫中严防,驿站也被占满,无处落脚。最后只能带着杨土绕远路,赶到昌平州歇了一夜。几人闲聊时,驿站外又飘起大雪。老卒推开门板,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道:&ldo;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地动天灾不断,明年许能是个好年头,田里能多打些粮食,家中有余力,也好送孙子进卫学,识上几个字。&rdo;听老卒提起卫学,杨瓒不觉竖起耳朵。&ldo;先帝圣明,今上必也是明君。&rdo;老卒真心道,&ldo;不提旁的,只是增建卫学,许军户子弟读书,就是天大的恩典!&rdo;&ldo;老人家觉得此项政令甚好?&rdo;&ldo;自然。&rdo;老卒笑道,&ldo;不巴望儿孙科举,只望能多认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将来子袭父职,也能有个晋身的机会。甭管是谁给天子出的主意,小老儿一家都是诚心感谢。若能见上一面,必让孙儿磕头。&rdo;听着老卒的话,杨瓒不禁满脸通红。按理,他不是这么脸皮薄的人。可就是控制不住,连脖子都开始泛红。&ldo;杨老爷这是怎么了?&rdo;&ldo;没事。&rdo;杨瓒扇扇袖子,&ldo;八成是一路吹风,乍然暖和起来,有些受不住。&rdo;&ldo;可要移走一个火盆?&rdo;&ldo;不必。&rdo;杨瓒摇摇头,根本不是火盆的缘故,移走自是没用。又过两刻,雪不见停,反而越下越大。杨瓒站起身,透过门缝,见遍地银白中,一辆骡车艰难行来,似随时会被大雪淹没,不觉感慨,当真如诗中所言:人似游面市,马似困盐车。&ldo;雪实在太大,若杨老爷不急赶路,可在此处歇上一晚,待雪停再走。&rdo;留下这句话,老卒拉下门板,冒雪走出驿站,提起灯笼,为困在雪中的骡车引路。杨瓒先问过杨庆三人,又询车夫意见。&ldo;雪大倒是不怕。&rdo;车夫道,&ldo;卑职在,自不会让杨侍读出岔子。只是天色渐晚,车行速度必会拖慢,赶不到下处驿站,怕要在野外过夜。&rdo;&ldo;既是这样,便在此处歇上一晚。&rdo;骡车上正是赶回的驿丞,得知杨瓒是五品京官,不敢怠慢,令人收拾出几间上房,多添两个火盆。&ldo;天冷,杨老爷早些歇息。如要吃食茶水,唤一声便是。&rdo;&ldo;多谢。&rdo;杨瓒递过一枚银角,驿丞没有推辞。待几人回房,驿丞寻出剪刀,剪下大半递给老卒。&ldo;你这是作甚?&rdo;&ldo;难得遇上出手大方的。&rdo;驿丞道,&ldo;总旗别嫌少。&rdo;&ldo;什么总旗。&rdo;老卒站起身,拍拍短袍,&ldo;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提它作甚。&rdo;驿丞仍是笑,老卒不提,他不能忘。对方一条胳膊换了他这条命,天大的恩情,这辈子都不能忘。当夜,寒风卷着大雪,打在窗楞上,阵阵钝响。躺在榻上,身上压着两层厚被,杨瓒依旧觉得冷。冷得睡不着,只能睁眼望着帐顶,摸出随身的青色玉环,想起离京前顾卿说的话,愣愣的出神。婚事当慎?翻过身,借雪光描摹玉上的花纹,杨侍读突然生出咬牙的冲动。不是对顾卿,而是对自己。早知会心烦,就该问个清楚!如此没胆,当真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太原,晋王府王府西苑在地动中垮塌,苑中的歌女舞女皆被移到存心殿后两庑。加上西苑中的侍女,共占去二十余间厢房。三十多人聚在一处,为居住安排,难免有些口舌。争执不下,惊动宫人,当即拿下带头几人,绑起来送入柴屋。&ldo;王妃娘娘仁慈,你们也该识趣。&rdo;扫过被堵住嘴,仍挣扎不休的两个舞女,宫人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西苑里竟藏着这样两个妖精,勾得王爷魂不守舍,摸黑前往西苑,连自身的安危也不顾。如不是这场地动,王妃娘娘还被蒙在鼓里!&ldo;带走!&rdo;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放过。既为娘娘,也为她自己,这两个必不能留!那个牵针引线的乐工一样不能留。经过早先几件事,还以为他必忠于娘娘。没想到,貌似忠厚内里藏奸,推出一个刘良女,就为掩住这两个。&ldo;呜呜!&rdo;被拉走时,两个美人终于知道不好。刘良女从柴院出来的样子,她们都亲眼见过。被糟践成那副模样,王爷哪里还会再看她们一眼?想要求饶,嘴却被死死堵住。挣扎不休惹恼仆妇,被狠踹两脚,当即疼得弓身在地,脸色煞白。见有一个舞女彩裙染血,仆妇大惊,宫人双眸冷凝。&ldo;还等什么,带走!拖拖拉拉,是想和她一起进柴院?&rdo;仆妇悚然,顾不得其他,拉起两女,一路拖往柴院。&ldo;谁敢多嘴,就和她们一样的下场!&rdo;宫人表情冷厉,在场之人均噤若寒蝉。后宫中,晋王妃得报,仅是挑了挑眉,连良医也懒得唤。&ldo;生下来也活不了,何必费事。王爷还没有嫡子,要那些玩意作甚。&rdo;宫人垂首,在外八面威风,在晋王妃跟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翘起鲜红的蔻丹,丰润红唇牵起,晋王妃冷笑道:&ldo;倒是那个立下大功的刘良女,被王爷宝贝的什么一样。你前头说什么来着,胆小如鼠?可真是看走了眼。&rdo;&ldo;王妃娘娘恕罪!&rdo;宫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直到到额前一片青肿,头顶方传来声音:&ldo;起来吧。事儿没办好,就要想法弥补,磕头有什么用。&rdo;&ldo;是。&rdo;颤巍巍起身,宫人咬紧嘴唇。碰巧也好,处心积虑也罢。总之,那个得了王爷恩宠的女人,必须死!省亲二在驿站休息一夜,杨瓒一行重新启程。雪仍在下。鹅毛般的雪花被风卷着,仿如挦绵扯絮,洋洋洒洒,飘了满目。驿丞和吏目帮忙套车,查看过马匹车厢,特地捧来几卷粗布,盖在木箱之上。&ldo;多谢。&rdo;杨瓒拢着衣领,取出两枚方形官银,递与驿丞,道:&ldo;权当谢意,还请莫要推辞。&rdo;驿丞笑着接下,又让吏目牵来一头老骡。&ldo;大雪没膝,路都埋住了。杨老爷从京城来,这几位壮士怕不好认路。别看这头骡子缺牙老迈,却是多次驮粮出关。杨老爷带上,多少有些用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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