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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洗心革面,小心做人吧。门帘一挑,人未至,一大铜盆温水先进了屋来。秦淮顺着那铜盆望去,心里却怔了一下。昏黄的灯光下,端着水盆的男人微俯着身,头伏得低低的,小心翼翼地朝自己走来。不知是躬身的原因还是怎么,后背有些佝偻,倒像是个天生的驼背。身上穿的是一件青布的长衫,又脏又旧,衣襟上还沾了些油污和灰垢,配着他杂乱的头发和行止,看起来不仅萎顿,还透着一份说不出的窝囊。“装的!装的!”秦淮虽然被眼前男人的样子惊了一下,却很快在心里对自己大声提醒。他暗自庆幸,如果不是自己有先看小说结局的习惯,哪里会想到,眼前这个一脸卑微的男人,竟会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当下有多窝囊,未来就会有多狠辣。让他给自己洗脚?阿弥陀佛,还是省省吧!钟信蹲下身,极慢极轻地将大铜盆放在紫檀雕花的大床前面。水盆的位置刚好置于秦淮赤祼的双足下,盆中漾出一丝温润的热气,盈荡在他的足底,潮而微热。“嫂子,我才试过了,水温正好。”他一边说话,一边慢慢抬身,却并不站直,依旧半躬着腰,一副只等长嫂发话的谦恭模样。秦淮在他抬头的当口儿,飞快地把那张脸扫视了一番。啧啧,难怪风骚的秦怀明知他窝囊还会动了淫心。抛开佝偻、卑微和脏腻,这张脸其实极具棱角。高鼻薄唇,五官俊朗,尤其是两道浓眉,几乎斜插进了双鬓,隐隐有一种展翅欲飞的感觉。秦淮在钟信的双眼上多停留了一瞬,试图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些日后的阴狠与霸气。可是钟信的目光俯视在空气里的某个地方,一动不动,夹杂着胆怯和小心,似乎要把视线远离男嫂子雪白的双脚。没错儿,秦淮也是刚刚才发现,自己赤祼的双脚,果真符合书中作者的形容:瘦、白、嫩、柔。在朦胧的水雾中,愈发显得俏生生、白嫩嫩。一个男人,却长了这样一双堪称为秀美的脚,那脸蛋,又不知会如何呢?秦淮还没来得及看一下自己穿书后的样貌。不过他记得,小说作者可是把秦怀描写得异常诱人。除了男人的清俊,还特别强调了他有一身光洁白晰的肌肤。尤其在左眉梢处,又有一颗胭脂色的痣,在雪肤之上,随着眉眼一抖一动,既骚又俏。只不过,这又骚又俏的男嫂子,从现在起,可是要从良了!“老七,雀儿不在,我又偏生犯了腹痛,才麻烦你给我做这等粗鄙之事,真是不好意思,你赶紧回去休息吧。”秦淮假装看着一边案上的器物,脸色沉静,声音平和,素淡得像是瓷瓶里的那束雪菊。秦淮感觉钟信似乎微微怔了一下,却依然躬着身没动,只低声道。“嫂子太客气了,受大哥抬爱,能为兄嫂尽力,是老七的幸事,嫂子又何用跟我不好意思?”钟信的语气虽然淡淡的,却透着谦卑与小心,只是隐约中,似乎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猜忌。秦淮心里一惊。想来也是,以钟信这样腹黑的品格,自然是城府极深,聪明过顶。之前男嫂子每日里半遮半掩、眉目含情的那些风流勾引,以他的为人,又如何看不出来。如今自己风格忽变,荡妇变贤良,他自是有所察觉。看来,要自保可以,却不可操之过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绝不能打草惊蛇。“如是说,倒是我有些见外了,那我就不和叔叔客气,待我洗了脚,叔叔帮我将这洗脚水倒了便是。”虽然知道在书中年代,做嫂子的,常常唤小叔子为“叔叔”,可是对秦淮来说,终归有些别扭,话一出口,竟带了几分莫名的羞涩。钟信听到他清柔中略带羞涩的“叔叔”二字,眉头极快地皱了一下,躬身点头道:“老七听嫂子的。”他这里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嫂子的?你是忘了这泊春苑里谁说了算吧,钟老七!”室内的秦淮与钟信皆是一愣,这男人的声音虽不算粗砺厚重,并且可以听出有玩笑的意味,可是依旧很有几分蛮横与霸道。秦淮目光瞥去,只见本就躬身静立的钟信,此刻腰弯得更深,脸上卑微的神情未减,倒多添了几分恭敬。不用说,这人,自然便是钟信的大哥,秦怀的老公钟仁了。“愣着干嘛?看我要进门还不打帘子,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门外的钟仁忽然转了话头,听那言语,似乎门口还有人在的样子。“大爷在门口立着半日不动,又不出声,雀儿哪知道您是不是要进去,真打了帘子,惊了房里人,怕是还要怪我多事呢!”秦淮愣了。原来钟仁已经在门外站了半晌,却不做声,不知何意。而回答钟仁的是一把清亮尖利的女声,显然便是书里提到的、钟仁的贴身丫头雀儿。他在书里面只看到这雀儿在钟仁面前很有地位,年纪虽不算大,也没有被钟仁收做房里人,却不知为何,颇有些小姨娘的架势。牙尖嘴利,掐尖要强、对秦怀这个填房男妻毫无敬重。而秦怀偏又只知卖弄风骚,既无才学,又不懂家事,满满一肚子草包,在这些丫头面前,也根本没有立起当家少奶奶的威望来。秦淮知道这丫头厉害倒也罢了,哪知道她竟然厉害到动辄就给钟仁小话听,真是想不出这里面的缘由。一只白晰的手将帘子掀在一边,秦淮侧头望去,是一个十八九岁的丫头站在门侧。容长脸面、中等身材,倒也有几分水秀,只一双眼睛细长细长的,眼角吊得老高,看着就不是温良之辈。那雀儿见钟仁进了房,便摞下门帘跟了进来,连眼角都不往床边的秦淮看去,只在一边案上弄了茶碗,为钟仁倒了茶来。那钟仁负手站在秦淮身前。钟家大少的五官其实生得不错,只是脸颊消瘦无肉,身形亦极瘦,手长脚长,套着一件青绿色织锦的长衫,乍看去便有点像只螳螂的形状。他此刻一身酒气,满面通红,想是喝大了酒。看着床边赤足的秦淮,眼露邪光。“不吃茶,吃什么茶,要吃,也要吃我老婆嘴上的蜜糖,嘿嘿!”他说话间已经解开长衫扔到雀儿手上,两步便跨坐到紫檀床上,瘦长的手指一勾,已把秦淮的下巴抬了起来。一边的雀儿脸上像是抹了层寒霜,吊起的眼角在秦淮的脸上狠狠一扫,手里的长衫被她掐出一排深深的皱纹。躬身静立的钟信朝钟仁弯下腰去,脸带笑意。“大哥回来了,雀儿姑娘也在,不如我先回去,有什么让老七干的,大哥再召唤我。”钟仁在秦淮下巴上捏了捏,斜了一眼躬身请示的钟信,在看到对方那副窝囊卑恭的样子时,眼睛里的邪光忽然大盛。“老七,你先不用回去,现在就有个活计要你做……”他一边跟钟信说话,一边用力捏着秦淮的下巴,坚硬的手指关节摸得秦淮有些痉挛,再加上浓重的酒气喷在腮边,让他胃里一阵泛酸,下意识便向后躲去。钟仁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指滑脱开来,不由得一怔。“怎么,老七在这儿,就不让我摸了?哈哈,从前他也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的?大家都是兄弟爷们儿,有什么要紧。”钟仁放浪地笑了两声,见身后的雀儿正在挂自己的长衫,便笑道,“有老七在这,你不用伺候了,再说我们男人家亲密的地方,做丫头的还不知避嫌吗?”雀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抿起嘴角,下巴一抬,将长辫往后用力一甩。“大爷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钟家的家生子,是老太太派过来专门伺候大爷的,服侍好大爷就是我的本分。按照咱们家的规矩,伺候大爷洗澡和行房,都是贴身丫头的份内之事。再说,他们叔嫂私处一室,您都毫不在意,我又有什么好避嫌的。大少爷真要嫌我碍事,就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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