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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本归尘（第1页）

天空昏暗阴沉，乌云密布严严实实盖住整个天幕，哪怕此刻是白日里，在浓重黑云的遮掩下也宛如灰夜，阳光照在黑云上略微透过一丝光亮却被尽数阻挡，整个天地间被笼罩在一片灰黄色下。

绵绵细雨一滴接一滴不断坠在毫无生机的大地上，为本就压抑的天地平添一分潮湿厚重之感，不论是平铺的道路，亦或是山野树林与居落，随处可见散发着恶臭的紫黑污泥，污泥中伸出一只只手，空空挥舞着不知想要索求什么。

道路在灰暗之色下在原野里不断蜿蜒向北方而去，一眼看不到尽头，点点村屋居落如散落的星点一样不紧不散地立在原野田边，远远可看到村落里也有一些紫黑污泥点缀其上，村里看不到任何人，却可看到那如花朵一样在风中摇曳的泥手。

紫黑污泥布满泥手，一些未布上的地方露出那诡异的手惨白的底色，看起好不瘆人。而落在田野或野草地间的污泥，泥手不断向周围伸去将野草或作物抓起塞进泥中。

几只黑色马蹄踏着被细雨捶打得潮湿的泥泞道路，留下一串串长长蹄印，蹄子带着湿湿的泥土扬起又落下，不断朝前走去，绵绵细雨打在马身上却掀起一阵涟漪，仿佛马身便是水做的一般。

六人坐在马背上被托着缓缓前进，昏暗天光映在他们身上，给他们披上了一层绝望色彩的薄衣，无欢无喜。黑水马匹踱步缓缓走到看起来甚是荒败的村落前停下脚步，马背上领头的那人从马背上跃下，打量起面前这个无人村落。

疯子看了几眼后，注意到散落在村子里的点点污泥，不止地上，甚至屋顶上，房门打开的屋内，都能看到这肮脏污泥，污泥里伸出的手似注意到疯子一行人一样，不断朝他们卖力地伸出手，想要将他们也拖进其中。

“看到没，俗子被八苦欲全部吃下去就会变成这玩意，不生不死的，之前你们看到的那些脸都是身子被吃了，魂还没被吃掉的，”疯子随手丢出一根黑香插在面前不远处的一处污泥中，泥手刚想伸手将那香拖下去，却兀然燃起一阵白色火焰，不多时便将一滩污泥燃烧殆尽，“这些零零散散的还可以用些特别手段清理，像之前那般淹了整个城的那样，只能先封印起来。”

疯子缓缓走近村落里那口离他们不远的水井，井边伏着一团两三人大小的污泥，雨滴落在其上如打在一块坚石上，从两侧滑落下去，而污泥边缘处，哪些根根丛生的泥手中，竟还有半张苍白无比的男性脸。

“救··好痛···求求···”

那半张脸看到疯子的到来，眼中竟闪过一丝难得的清明，口中断断续续的发出哀求之声，很显然已是油尽灯枯。

疯子看了他一眼，眼中毫无波动地扔出一根黑香插在污泥中，让他随着黑香燃起的焰火消逝一空。

“六妄大人，”临川下忍不住开口问道，面上尽是不忍之色，“这模样的人真没有半点法子可救了吗？”

“没有，尘子染之必亡，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散了这些腌臜玩意让他们解脱。”

疯子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环视了一圈，随手扔下一根黑香插在村子中心，转身骑上马带着五人继续向前离去，黑香自燃而起，哪怕此刻下着小雨滴在其上也无法熄灭，一阵青烟缭绕在村落里缓缓盖住它，村子里所有的污泥被青烟拂过后一同燃烧起来，飘散而起的灰烬如在这黯淡无光的天地间唱着最后的悲歌。

“可是不应该啊，这里离边关不远了，为什么还会有地巫？难不成边关出什么事了？”

一行人披着落雨缓缓朝边关前进着，蓑衣都盖不住的精壮汉子仇谋忍不住开口问道，一路上众人行来，像方才那村子那样的地方实在是不少，到处都有零零散散的地巫痕迹，实在是骇人至极，若不是疯子和白玉生时常交流着情况，众人真以为大九被地巫占尽了。

“白玉生说边关上全是木头脑袋在攻打，大抵是余漏了几个过来，”雨水打在疯子的黑袍上，在他身上顺而落下，不断滴落在地上，他的脸上满是雨水却毫不在意，“木头脑袋手上有八苦欲这种手段，边关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大抵只有数千木头脑袋在攻打。”

“大人，那要如何破了源头？”

即墨中闷闷开口问道，头顶悬着一顶不断旋转的机关盖为他遮挡着雨水。

“木头脑袋有一座可以沟通不可言的祭坛，那应该就是连通不可言道口的东西，我从未去过五色，白玉生说那地方在五色的大献野上，你们带我过去，我负责把那破玩意毁了，只要那玩意毁了，木头脑袋就不是问题了。”

“大献野···那地方以前我去过，”一旁仇平想了想开口说道，“从前那里只是在那些地巫总坛的东边必经之处，是一处颇为空旷的平野，很少有人迹，上一次我便是从那里用遁术去地巫总坛调查的。”

“那到时候便你来带路，届时出了边关木头脑袋肯定更多，你们须得做好万全准备，”疯子这般说着，微一挥袖，几张长长的剪纸飞出到几人面前，“你们提前穿上这个，可以挡一下八苦欲，这样打起来的话更轻松点。”

众人接过飘在面前的长长剪纸，细看之下发现这竟然是一件白色纸衣袍，绵绵细雨落在上面却打不湿它，竟是像不存在的东西一样穿过它直直朝下落，众人细细掂量了一下手上的纸袍子，轻盈无比但能明显有触感，对这件神奇的纸袍不禁好奇起来。

众人相视一看，皆动手将纸袍穿上，却发现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现在就像一件普普通通的纸衣。

“别看了，和木头脑袋打起来你们就知道这玩意的功效了，最好给自己遮严实点，要到了。”

疯子的话语传来，五人抬眼朝远方遥遥看去，在昏暗天幕与细雨交织下，遥遥可见远方一条被映得漆黑厚重的高大龙身盘在地平线上，再稍待他们走进一段距离后，那哪是什么龙身，分明是一堵高愈百尺，矗立在平原上宽不见头的黑色巨墙，如一头睁着冷眼的黑龙一样盘在地上。

冰冷的巨型城墙在压抑厚云淋下的细雨中不断被冲刷，漆黑厚实的墙壁在潮湿雨水中发着冷冽的光泽，还未走到它跟前，仅远远看去便尽是一股肃杀之意。

疯子不知何时恢复的左眼微微一凝，朝城墙上看去，数具高大的御城器械稳稳立在其上，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如一排排的猛兽紧紧盯着城下。

“各自做好准备了，到了边关便有大片的木头脑袋了。”

疯子左眼瞳孔一缩变成如蛇一般的竖瞳，一片流芒附上，在雨幕中散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