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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推测,逼他亲赴罗马的,必是跟前几日在亚美尼亚发生的那场变故有关。也许是来议和,与尤里扬斯谈判的?但那也该由使者代劳,即使是停战区域,也有精锐的暗卫护驾,这样亲自前来,也实在太冒险了……我不可置信地思考着,却见尤里扬斯真的下了马,独自走了上来。他身旁的几个卫兵警惕地举起了弩箭,四下一片寂静,实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望着那颀长的紫衣人影缓缓走上甲板,一股无形的压力随海风扑面而来,我本能地退后了一步。船头的风灯被点亮,桌椅被摆放到甲板中央,一张地图摊开放在了桌面上,我打量了几眼,上面清晰的描画着罗马与波斯各自的疆域。&ldo;把军符拿来吧,伊什卡德。&rdo;国王坐了下来,一只手压住地图的一角,淡淡的下令。伊什卡德应声上前,狼形的铜印被放在地图中央,不偏不倚的压在亚美尼亚的位置上上,宛如那座横亘在亚美尼亚腹地上壮美的阿拉拉特神山。尤里扬斯盯着那军符,似笑非笑,也从容的落了座。暗淡的光线中,他抬起眼皮朝我看过来,眼瞳里似燃着幽幽磷火。唯恐被那眼神灼噬,我挪开了视线,手心已汗液涔涔。一场王者交锋在这风暴来临的前夕即将展开,我不懂政治,却已能嗅到这场纸上谈兵弥漫出的硝烟的气息。☆、【lxxvii】王者交锋一场王者交锋在这风暴来临的前夕即将展开,我不懂政治,却已能嗅到这场纸上谈兵弥漫出的硝烟的气息。&ldo;阿硫因,伊什卡德,你们退下。&rdo;这命令使我一愣,但国王的意旨不容置喙,无人敢逾越。而的确,以我们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在这种场合旁观的。我们一行四人都被带进船舱里。门被关起的一刻,风雨浪潮声被抛在外面,听上去仿佛一场激烈的战役在千里之外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却与我们毫无干系。我隐隐觉得不安,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带有咸味的雨水趁虚而入,挟来低低的交谈声。我侧耳欲细听,但两个暗卫却忽然出现在窗前。我吓了一跳,只好又悻悻的关上了窗子。这让我产生了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就好像才出龙潭,又入虎穴,从一个兽厩逃进了另一座牢笼。我疑惑地看向伊什卡德,他摇摇头:&ldo;我也没有想到。一点风声也没有。&rdo;&ldo;真让人诧异,没想到堂堂波斯王竟会亲自前来,可惜亚美尼亚早就像个妓女一样朝罗马大张了腿。&rdo;阿尔沙克咯咯地笑起来,他支肘撑在桌上,似对一切满不在乎,只媚眼如丝地瞅着伊什卡德。诚然他的话语粗俗,但说的并没有错。亚美尼亚对罗马就像敞开大门迎接亚历山大的巴比伦一样,一面盈盈媚笑,一面在波斯身上捅刀子。伊什卡德没理会他,仰脖饮了一口茶,像咽酒般蹙起了眉:&ldo;国王陛下是为了另外半个军符前来的。他希望稳固多年来驻守在亚美尼亚的势力,与罗马制衡。维续和平。波斯现在局势很不利,阿硫因。尤里扬斯言而无信,多瑙河沿岸聚集了很多蛮族军团,我想他是有意向波斯进军,或者,他是在示威。&rdo;&ldo;他与君士坦提乌斯一样觊觎波斯疆域……&rdo;我忐忑不安地转到另一扇窗前,推开一条缝:&ldo;你说,国王陛下会与尤里扬斯怎样交涉?他拿什么交换军符?&rdo;天空中响起闷闷的雷鸣,夜空乍然一亮。&ldo;那要看尤里扬斯最想要什么。但在我看来,这场战争不可避免。&rdo;我沉默不语。无法否认,从帕特亚时代开始,历任的罗马皇帝就不依不挠的想要吞并亚美尼亚,继而进攻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将这片广袤的土地据为己有。以亚美尼亚的现状来看,于罗马而言,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就像开了豁口的瓜瓢,而他们则是一群寻味而来的白蚁,可以随时借机侵入。那眼下看来,国王陛下特地派遣我们来助尤里扬斯除掉君士坦提乌斯,登上帝位,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向决策英明的国王陛下,为什么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又冒险前来试图弥补呢?尤里扬斯显示是不值得信任的家伙。按捺不住愈发浓重的疑惑,我悄声无息的爬出墙去,迅速关上了门,不管伊什卡德的阻拦,敏捷的靠近了船头。&ldo;若沙普尔陛下愿将阿硫因王子留在罗马为质,我自会信守承诺交出军符,但现在,陛下又要将王子带走,怎么能怪我食言而肥呢?&rdo;天际乍然响起一道惊雷,将我震得浑身一抖。扭头循声望去,我看见国王陛下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孔冰冷得不似活人。他拾起那半个军符,竟似在慎重考虑这个问题。我紧张地双拳冒汗,声旁忽有声响,一只手攥住了我的胳膊。是伊什卡德,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ldo;野心勃勃的罗马之主啊,你对美索不达米亚的觊觎之心已昭然若揭,我怎么能将我唯一的子嗣,萨珊王室的储君交给你?&rdo;我屏住呼吸,尤里扬斯沉默了一瞬,慢悠悠道:&ldo;那么我可以理解为,沙普尔陛下执意要带走王子,不惜向罗马宣战了?&rdo;我心中一惊。&ldo;如果你打算横加阻拦。&rdo;国王指了一指那些宛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的暗卫,&ldo;他们身上携带着火药,个个都会以死相搏。&rdo;他的话音未落,为首的一个暗卫便拉开了衣衫,我惊诧的发现他的腰间赫然绑着一串铜球。他取下一个扔进海中,炸开一圈燃烧的漩涡。海滩上响起一片机弩上膛声。这下不止我,连伊什卡德也露出了一种不可置信的神色。我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存在有一天会变得如此重要,值得国王陛下这样大动干戈。【两方一时僵持不下。灰暗的天空淤积着厚重的云霾,宛如大军压城。尤里扬斯搁在桌面上的手攥握成拳,那颗紫戒指闪烁着一种剧毒的光芒,像毒蟒的瞳。一刹那,我直觉他立刻要做什么可怕的决定,而他只是站了起来,目光扫过那些身藏火药的暗卫,停留在我的身上:&ldo;你会后悔你的决定,波斯王。&rdo;&ldo;如罗马之主有意成为瓦勒良皇帝第二,我不介意效仿先王沙普尔一世,将舒什塔尔的囚牢大门打开,迎接你的到来。&rdo;国王淡淡道。这话显然立即刺激了尤里扬斯。他站了起来,掀起了那张地图,缓慢地将它至上而下的撕了开来。这样高傲不可一世的家伙,怎能容忍自己被敌人与沦为沙普尔一世的奴隶的落马皇帝相提并论?瓦勒良被囚禁在舒什塔尔半生,为萨珊王朝带来了许多罗马人先进的建筑与工程学知识,实为波斯之幸,却是罗马之耻。国王陛下会说出这种话,看来是对罗马长期的骚扰忍受已久,本来就做好了重新开战的准备。&ldo;沙普尔陛下,我今日纳进手里的领土,便是你波斯将来要割让给罗马的疆域。等那一天到来……&rdo;尤里扬斯的笑容敛去,手交叠搁在权杖上,目光落在我身上,&ldo;我要你看着,你唯一的继承者变成我终身的囚徒。&rdo;这露骨言辞令我感到一阵羞耻。我提起弓朝他放出一箭。寒光擦着他耳侧而去,切断了他的一缕头发。这举动却丝毫没有威慑到他,他拾起肩上的断发,若有所思的凝目望着我,嘴角微微勾着,又仿佛悲伤到了极点。这情形就像是初入圣宫的那晚。假如那天我没有前去,没有一脚踏入他的陷阱,一切是否会不同?终于得以逃脱这魔头的手心,难道不该欢欣鼓舞吗?我勉强扯了扯嘴角,冲他露出一个冷笑。&ldo;我们会再次重逢……阿硫因。&rdo;尤里扬斯与我擦肩而过,暴风雨中他的声音清晰低沉,&ldo;我一生从不像命运投降,惟独这一桩除外。&rdo;&ldo;那么我也不会向你投降。&rdo;我针锋相对的回道,声音沙哑得厉害。&ldo;你会的。我在你身上留下了独一无二的印记,你逃不了我。&rdo;他近距离地凝视着我,继而目光落在我的腹上,眼神里透出的柔情让人心悸。我直视他的双眼,一种莫名的情绪爬上我的胸口,像蝎子的锥子扎在心上。毒性扩散开来,深入肺腑,那毒名为&ldo;尤里扬斯&rdo;这个名字。四周响起弓箭涨弦的细响,但他置若罔闻。我与他的距离很近,呼吸交织。走过去时他的权杖顶端滑过我的小臂,在我的皮肤上激起一道焯烫的热意。我抬起手,看见被他碰过的地方浮出一团红纹,细看之下竟是一个蛇护卵的图形,里面包含着一串小字。他的名字。&ldo;这是什么?&rdo;我反应过来,回头冲他喝道。但尤里扬斯就像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下了船。直觉告诉我这标记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至少一定跟我肚子里的邪物有关。我想追上去将这始作俑者立即拦住,但一个不容抗拒的声音叫住了我。我擦干掌心的冷汗,朝身后的人半跪下来。&ldo;国王陛下。&rdo;雨下得更大了。一双手落到我的肩上,用温和的力道将我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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