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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衿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在这上头自是经验丰富，道，&ldo;有说是梦神娘娘在教孩子本事呢，学得好了，楚神娘娘表扬他，就会笑。学得不好，就会现罚他，孩子便会哭了。&rdo;问余幸，&ldo;阿灿是哭的时候多，还是笑的时候多？&rdo;余幸忙道，&ldo;不怎么哭，常笑的，笑的时候多。&rdo;&ldo;可见咱们阿灿聪明伶俐。&rdo;何子衿笑眯眯地，做个鬼脸，逗得阿灿又笑起来。如今天黑的早，略坐了坐，何子衿就起身告辞了。余幸命阿田送大姑姐出门。待得八月初，余家人便到了。来的是余幸的大哥余峻，余太太见了长孙自然高兴，外头正下雪呢，又是惊又是喜，起身扶住长孙的手臂，道，&ldo;这么大冷的天，怎么这个时候来了。&rdo;余峻先给祖母见了礼，解了身上狐皮大氅，一面笑道，&ldo;朝廷有了允祖父致仕的信儿，我就跟衙门请了假，打点了行装往北昌府赶，到底比不得朝廷的快马，足走了半个多月。&rdo;&ldo;朝廷快马都是五百里加急的，一路上换人不换马，这哪时能比得。&rdo;余太太忙令长孙坐下，问长孙可冷。丫环捧上手脚炉来，端来红枣桂圆茶，余峻笑着接了，只是没用手炉，喝了半盏茶道，&ldo;并不冷，北昌府虽冷些，先时也是来过的，我身上已是穿了厚衣裳。&rdo;余峻问侯祖父祖母的身体，还问呢，&ldo;祖父致仕，家里定是忙的，怎么阿幸不在？&rdo;余太太笑道，&ldo;阿冽早就来了，你不晓得，你做舅舅了，阿幸正在月子里，她就是要来，我也不能叫她动弹的。&rdo;初时没见妹妹，余峻还有些恼，一听得妹妹在坐月子，立刻喜的了不得，笑道，&ldo;我竟不晓得！&rdo;又问何时生的，是儿是女？听到是个小外甥，余峻更是欢喜，道，&ldo;妹夫是家中长子，第一胎，生儿子好，儿子顶门立户，以后也可护着下头的弟妹。&rdo;&ldo;是啊，亲家也欢喜的了不得。这月二十六就是满月酒，你这做大舅的，正赶上。&rdo;祖孙俩说着话，何子衿先闻了信儿过来，彼此见了礼，何子衿笑，&ldo;我想着不是余大哥就是余小弟，必要过来的。&rdo;又问余峻一路可好。余峻笑，&ldo;都好，有劳大妹妹这些日子帮着操持了。&rdo;何子衿笑道，&ldo;原就是应当的，哪里称得上一个劳字。跟着老太太，我也长些见识，学些本领。&rdo;又问余峻一路过来，可饿了，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垫一垫。余峻笑，&ldo;晌午吃过的，并不饿。&rdo;一时，侍女端上汤羹，何子衿笑道，&ldo;厨下原就预备着的，余大哥吃一盅吧。我们都有的，老太太吃的是炖出来的秋梨膏，我吃的是桂圆汤，大哥这盏是鸡汤。&rdo;余太太暗道何子衿周全，又问，&ldo;光顾着跟阿峻说话了，带来的人可安置好了。&rdo;何子衿笑，&ldo;已是让丹参下去安排了，茶饭也都预备了。&rdo;余太太含笑颌首，接过侍女捧上的秋梨膏，余峻一碗鸡汤下去，浑身都暖和起来，鼻尖儿微微冒汗，道，&ldo;我吃着这里头似鲜香蕈，眼下如何有这个？&rdo;余太太指着何子衿道，&ldo;你这妹妹种出来的，咱们北昌府独一份儿。&rdo;&ldo;唉哟，妹妹不仅会种绿菊，还会种香蕈，实在是了不得。&rdo;余峻道，&ldo;以往只晓得是山上采的，竟还能种出来。&rdo;深觉何子衿在种植一事上颇具天分。何子衿笑，&ldo;其实说简单也简单，无非是多试几次罢了。&rdo;&ldo;这哪里是容易的。&rdo;大家说着话，阿冽也过来了，郎舅二人说话，自然更添一层亲热，尤其余峻恭喜阿冽得了长子，阿冽笑得见牙不见眼，与大舅兄道，&ldo;同喜同喜，大哥还没见过阿灿，长得可俊了。一点儿不淘气，特爱跟人说话。&rdo;余峻大惊，&ldo;阿灿这会儿就会说话了。&rdo;&ldo;会！如何不会！成天伊伊哑哑的跟人说话呢。&rdo;余峻：……余太太何子衿俱都偷笑，两人都已见惯了阿冽这夸儿子成癖的样儿了。余峻过来，阿冽便可回家念书了。阿冽也没矫情，眼下秋闱在即，太岳父这里忙不过来，他自然当过来帮衬一二。既然舅兄来了，且能支应得过来，他便回家温书去了。尤其现下得了儿子，阿冽那上进的心，更是蹭蹭的，每天温书温到半宿。余幸坐月子正是没事儿的时候，于是每天令厨下给丈夫换了花样的滋补，就这般滋补，也不见阿冽胖上半分。何老娘与沈氏商量着去给孙子烧香，还提前跟自家丫头预定下了及第粥。余幸还说呢，&ldo;那粥怎么做，姐姐教一教我这厨娘就好。&rdo;何老娘摆手，&ldo;那不成，这粥别人煮来不及你姐姐灵验，你姐姐会占卜，手上有灵气儿。上遭秋闱时，你姐姐离得远，也忘了叫你姐回来给煮及第粥，所以那科就差了一名。这回离得这么近，阿冽下场的大事，让你姐姐提前过来在家住着，煮粥也不算啥。&rdo;何子衿知道迷信往往能安定人心，既然家里都这般信服，何子衿便道，&ldo;祖母放心，我到时一准儿提前过来，把及第粥煮好。&rdo;何老娘很是满意，又交待余幸把宝贝孙子赶考那天要穿的衣裳都预备好，连带着家里人那天都得穿大红，何老娘还不忘交待一句，&ldo;就是阿灿，也换身小红衣裳穿，他小孩子，最旺不过的。&rdo;余幸跟太婆婆打听，&ldo;祖母，这可是有什么讲究？&rdo;何老娘眉毛一挑，&ldo;讲究大了！&rdo;然后何老娘就开始同孙媳妇传授这科举上的种种讲究忌讳，何家人都有一种本事，不论什么事，真的假的还是莫须有，反正，他家人一说就格外令人信服。更兼何老娘的确对科举准备一道极有心得，为此还出过书哩，更是同孙媳妇说得天花乱坠，口沫横飞，直说的口干舌噪，连饮三盏茶水，这才稍润一润喉。余幸平日里多雅一人哪，以往对这太婆婆的很多习惯都不大适应的，眼下因丈夫秋闱在即，也顾不得太婆婆的粗俗了，听的甭提多认真了，只恨自己不能一一记录下来。余幸听了一回，还叮嘱道，&ldo;阿田、佛手帮我记着些，介时相公科举，都照着办。&rdo;二人连忙应了，何老娘拈帕子擦一擦唇角，道，&ldo;这里头讲究多了去，这么说，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哪。罢了，一会儿我着人给你送本书来，以后阿冽春闱也是用得上的。&rdo;余幸颇是惊讶，&ldo;世上还有这等奇书？&rdo;沈氏双目含笑，何子衿强忍着才能不笑场，就何老娘一本正经脸，道，&ldo;如何没有，我写的，当时在帝都城足卖了五万本有余。&rdo;何子衿跟着道，&ldo;要是咱们东穆国上上下下的地方算下来，祖母这书畅销十万册不止。这还不算那些盗卖的。&rdo;沈氏也说，&ldo;老太太在这书上的抽成银子就有两千不止吧。&rdo;何老娘很是神采飞扬的谦虚着，&ldo;也就一般般啦。&rdo;想着她这抽成银子的事儿定是丫头片子漏给儿媳妇知道的。这丫头，一点儿不知保守机密。余幸认真觉着，她的人生观都被太婆婆著书这事儿给颠覆了。尔后，太婆婆送了她好几套书，里面从生子育子教子一直到科举的种种注意事项，无一不包，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太婆婆的大作。余幸都忍不住私下问丈夫，&ldo;祖母还会写书啊？&rdo;&ldo;是啊。&rdo;阿冽坐炕沿儿看儿子，随口道，&ldo;还卖得挺不错呢。&rdo;见桌上摆着自家祖母的著作，阿冽笑，&ldo;祖母给你的？&rdo;&ldo;嗯，祖母这把年纪，竟还能著书立说，当真不易。&rdo;太婆婆突然成了文化人，能著书立说了，所以，以前的粗俗也不叫粗俗，而是大雅若俗了。阿冽道，&ldo;祖母这一辈子，颇是不易，祖父过逝时，咱爹还小。就是祖母抚养着咱爹和姑妈长大，就像祖母说的，那时候哪里敢想现在呢。&rdo;余幸如今也不觉着婆婆出身土鳖了，而是道，&ldo;所以老人家有后福嘛。祖母每天过来好几趟来看阿灿，见着阿灿那笑就停不下来，这亏得没生闺女，这要生闺女，祖母一准儿没这么稀罕。我还听说，祖母为了保佑我生儿子，偷偷去庙里捐了二十两香油钱，在佛前许的愿。&rdo;阿冽笑，&ldo;哪里，祖母多喜欢姐姐啊。以前家里还穷的时候，姐姐那会儿也小，祖母过日子精细，就很舍得拿银子给姐姐买点心吃呢。不信到时咱们试试，再给祖母生个重孙女，她老人家一准儿喜欢。&rdo;说着握住媳妇的小手。余幸嗔道，&ldo;少不正经。&rdo;到底没把手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