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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姜琴娘和赤朱两人，将那口箱子里的金银清点了番，最后计出数额来。不加上暂且没法估算的金器和银器，光是现银，统共有上万两银子，还有几千两的金子。赤朱当时就捂着心口：&ldo;大夫人，这全是先生的家当？&rdo;姜琴娘点了点头，她将数额入册做成账本，日后收支一起写上面，楚辞想看的时候，账目便清清楚楚的。&ldo;对，都是他的。&rdo;姜琴娘道。赤朱抽了口冷气：&ldo;我一直以为先生是个穷鬼，毕竟整个仲夏都只穿一件衣裳，是我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rdo;姜琴娘看她一眼，笑道：&ldo;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日后记着了？&rdo;赤朱连忙点头：&ldo;婢子记住了。&rdo;姜琴娘忙活完，将账目和金银都交给赤朱保管，她坐绣架前，又开始琢磨双面绣。许是休息了半日的原因，才捏起绣花针，脑子就有新的想法，她飞快下针，只见绣绷上，上下两面各有一枚绣花针，姜琴娘一手飞快动作，一会绣正面，一会绣反面，端的是让人眼花缭乱。她正在专心致志的时候，楚辞匆匆回来：&ldo;琴娘，准备一下，内府的人过来了。&rdo;姜琴娘心头一惊，一针扎在指头上，痛的她抽了一声。&ldo;扎着了？&rdo;楚辞捏起她手指头，放唇边伸舌尖轻舔了一下。赤朱还在，姜琴娘不好意思地抽回手：&ldo;内府的人？&rdo;楚辞点头，表情凝重：&ldo;我刚得到的消息，内府那边要你们参选的人住进内府，两日后，陛下亲自校考，会钦点出此次御品之首，往后三年，御品之首会先供给宫廷贵人。&rdo;&ldo;陛下钦点？&rdo;姜琴娘愕然。楚辞反而松了口气：&ldo;别担心，当今陛下年纪不大，虽说只有十七八，但是最为圣明，陛下插手内府甄选，我反而放心一些，至少秦臻不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来阴的。&rdo;姜琴娘只有这样想，她呐呐点头：&ldo;我该准备一些什么？&rdo;楚辞双手握着她肩，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ldo;你记好了，凡事莫强出头，多看多听少说，尽力而为。&rdo;说完这话，心里还是担心，他又多补充了句：&ldo;我拜托了一些朋友，会暗中照拂你，不用担心。&rdo;姜琴娘手有些发抖，她抓着他胸襟，顿了好一会才稳着心神道：&ldo;我晓得了。&rdo;楚辞眸光闪烁，他似乎想说什么，又有顾忌，末了只得是似而非的说：&ldo;琴娘，我一直在你身边。&rdo;身媚似妖宫廷内府，有专门的宫廷匠人和采买，掌管整个宫廷贵人的吃穿用度。此等重要的府门，大殷历朝历代都有专门的内府官员掌管，但到了今朝，几年前新帝登基，盖因年幼不能亲政，就落入了阉人宦官秦臻手里，至此秦臻一手把控宫廷，势力之大，几乎能和辅政大臣相较。姜琴娘被小宫娥领着，目不斜视，同其他州郡一并上来参选的绣娘一起，走走停停，过了两个时辰，才到外皇宫内府司。彼时，秦臻坐在宽大的黄花梨木圈椅里，汉白玉的阼阶上铺陈着柔软的红毯，高高在上，睥睨下来，不晓得的还以为是见着了皇帝。姜琴娘低眉顺眼，站在靠后的位置，她拢着手，前面的绣娘刚好能挡住她。她还看见了云雒，她挽着雅致的朝云近香髻，斜插支金镶玉步摇钗，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又穿一身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既不出挑又在一群绣娘里头鹤立鸡群，且合她气质，让人远远瞧去，就是一股子出尘芙蓉般的干净通透，还端庄大方。云雒站在打头的几个人里，秦臻端着茶盏，施施然抿了口，眼眸半阖。须臾，他开口了：&ldo;都在这了？&rdo;身边的小太监连忙应道：&ldo;回公公，都在这了。&rdo;&ldo;那入选的布料呢？&rdo;秦臻问。小太监回：&ldo;在隔壁偏殿里头，尚工局下的司衣正在验看，有入眼的就收入内府。&rdo;内府分几个局，每个局里又细分为几司，绣品这块同属尚工局，归司绣管辖，另外还有珠宝头面等，也属于这一局。秦臻点了点头，他对身边一面目严肃的大宫娥道：&ldo;司绣是你的地盘儿，我不会多插手。&rdo;那管司绣的宫娥年约二十来岁，身量高挑，很有翻气势。她对秦臻敛衽行礼，然后摸出名册，目光锐利地扫了圈：&ldo;我念到名字的绣娘出列。&rdo;说完这话，她不慌不忙幽幽开口：&ldo;云雒、江初雪、白晚晴……&rdo;她一连念出五个人名，顿了顿后，念出最后一名绣娘名字：&ldo;姜琴娘。&rdo;话音方落，云雒猛地看过来，眼底有难以置信的神色，姜琴娘垂着眼眸，迈着小步，飞快上前，同前五人站一块。司绣的大宫娥甚是满意地看着五人，对没念到名字的绣娘挥手道：&ldo;针法不精，尔等可以带着绣品出宫离开。&rdo;这便是落选了！姜琴娘没想到二次甄选会这样快，本以为还会多费一些功夫。那司绣的大宫娥仿佛看出众人所想：&ldo;秦公公已经将你们的绣品带了回来，我提前看过了，你们六人的绣品是所有人里纹绣的最好的，各有风格。&rdo;说着，她拍手，当即就有小太监抬着不小不一的绣品鱼贯而入。姜琴娘自然在其中看到了自己那幅瑞兽白泽图，还有云雒的云霞图，以及其他人的。确实如那大宫娥所说，其他四人的绣品亦十分出色，不逞多让。姜琴娘皱起眉头，她没敢看秦臻，今个这二次甄选，她总觉得太过顺利，秦臻话也没多说，要说云家没有使绊子，她都不信。大宫娥将六人表情尽收眼底，在看到姜琴娘之时，微微蹙眉。&ldo;今日甄选，要从你们六人中再选出两人来，头名者，可入宫成为宫廷绣娘，也可出宫，往后三年内府司绣的活计，会有一部分指派下来，需得保质保量的完成，当然银钱少不了。&rdo;大宫娥率先将话讲明。毕竟，六人里头，姜琴娘一看就是个妇人，不适合进宫。&ldo;一炷香时间，&rdo;大宫娥点燃一根香，插到香炉里头，&ldo;绣线随意选择，同样的绣绷，就让我看看，你们的针法到底精湛在何处？&rdo;话音方落，云雒率先拿了个绣绷，又胸有成竹的将素色白搭的白色绣线全给选了。其余四人连忙上前，不管是不是自己会用的绣线，尽可能的多拿颜色。姜琴娘本不愿出头惹来秦臻的注意，她遂最后一个上前，不慌不忙地拿了绣绷，一览案几上，剩下的绣线几乎都是深色难搭配的。左右也没法挑了，她苏醒将剩下的一并拢走。此时，有小宫娥搬了六张案几杌子进来，好让六人可以有地儿安心刺绣。大宫娥背着手，表情冷肃，目光严厉。秦臻单手扶着额角，狭长的凤眸微挑，脸上就带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似乎在看姜琴娘，又似乎没看，片刻之后，隔壁偏殿司布局的宫娥过来，似乎已经选出了布料和秦臻回禀。然而这些都和姜琴娘无甚关系，她只要拿起绣花针，就心无旁骛，加上这些时日对双面绣的钻研，第一针扎下去，脑子里就有了想法。整个殿中，安安静静，只余浅淡的沉香味在蔓延，没有人说话，就是呼吸都轻了。蓦地‐‐&ldo;陛下驾到！&rdo;姜琴娘一惊，手一歪，绣花针刺在了指尖，她连忙缩手，跟着众人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