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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臻飞快从圈椅里下来，几步到殿外相迎：&ldo;恭迎陛下，陛下万福金安。&rdo;姜琴娘等人，跟在后头，不约而同地唱喏起来。她余光悄悄一扫，就见两列红衣太监并列左右，一明黄龙袍身影挟裹光影踏了进来，身形不壮，甚至有些偏瘦弱，可一身天潢贵胄之气，甚是威严。她心肝发颤，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ldo;小秦子起吧，&rdo;皇帝三两步进来，龙袍一掀，大马金刀坐上上首，&ldo;朕批折子乏了，走到这边顺道过来看看。&rdo;秦臻嘴角噙着浅笑，不过分热络，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殷勤：&ldo;陛下来的正正好，小的甄选出六名绣娘，这最后的结果就要出来了。&rdo;皇帝扫了眼六人，他指尖一抬，对身后的道：&ldo;金鹰，去替朕看看，有没有出彩的。&rdo;听闻这话，低着头的姜琴娘指尖一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金鹰拱手，几步下了阼阶，从六人面前一一走过，每一步都不停留，包括路过姜琴娘的时候。&ldo;陛下，&rdo;金鹰拱手道，&ldo;这六名绣娘在臣看来都很出彩，恕臣眼拙，分不出一二来。&rdo;皇帝清朗大笑，他笑声带着一种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才有的通透感，像是晨日初升的金乌旭日，朝气蓬勃，泛着汩汩生机。姜琴娘大着胆子，飞快瞄了一眼上首。她赫然发现，当今大殷皇帝原来甚是年轻，戴着威严的龙形白玉冠，一张脸也就十七八的模样。秦臻伸手一引：&ldo;陛下，这里有此六名绣娘从前的绣品。&rdo;他说着，当即就有太监将六幅绣品抱着一字排开，呈送到皇帝面前。年轻的帝王双手背身后，踱着步子下了阼阶。他从六幅绣品面前缓缓走过，在看到最后一幅姜琴娘那瑞兽白泽图时，惊疑了声：&ldo;这是谁绣的？&rdo;秦臻笑道：&ldo;姜氏，出列。&rdo;姜琴娘娇躯微抖，她暗自深呼吸，稳住了心神，才低着头迈出半步。皇帝看过来，上下打量姜琴娘，威严下令：&ldo;抬起头来。&rdo;姜琴娘手心浸润出了冷汗，湿濡濡的，连背心也是，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慢慢抬头。皇帝看了她一眼，忽的笑道：&ldo;嫩颜如童，身媚似妖，民间竟有此等佳人？&rdo;这赞赏的话一落，殿中众人噤若寒蝉，安静的针落可闻。阴阳针法&ldo;嫩颜如童，身媚似妖，民间竟有此等佳人尤物！&rdo;年轻的帝王，轻飘飘一句话顿让所有人噤声，谁都不晓得他是单纯的有感而发，还是见色起意动了心思？姜琴娘也是一愣，她微微抬头，表情茫然地看向了金鹰。金鹰扫她一眼，蓦地轻笑了起来。殿中众人不自觉地看向他，就听他说：&ldo;陛下，姜氏性贞烈，三嫁而守寡之身，相貌好，性子也尤为好。&rdo;皇帝点了点头，又瞟了眼那幅瑞兽白泽的绣品：&ldo;女红也很是不错。&rdo;姜琴娘顿了顿，一字一句的道：&ldo;民妇惶恐，当不得陛下如此赞赏。&rdo;皇帝思忖了后，忽然说：&ldo;朕母后去的早，云树之思，尚不能寐，不知道你可否依着小相绣出这样活灵活现的？&rdo;姜琴娘犹豫了了，这副瑞兽白泽的花样当初是楚辞帮她描的，她画功不到，若是小相没有真人可以参照，只怕是颇为勉强。她正想说实话，金鹰站出来道：&ldo;陛下隆恩，姜氏你还不赶紧拜谢？&rdo;姜琴娘怔然，一时手足无措起来。皇帝抚掌而笑：&ldo;甚好，绣的好了，朕有重赏。&rdo;他说完，又跟秦臻说：&ldo;小秦子，一会将朕母后那幅小相给姜氏送去。&rdo;姜琴娘嘴角苦笑，事到如今，她是骑虎难下，只得应下：&ldo;民妇定殚精竭力，不敢怠慢半丝。&rdo;秦臻凤眸微挑，狭长的眼线泛出冷冽波光，他拱手应下：&ldo;是，小的一会就将先太后的小相找出来。&rdo;皇帝满意了，他不太在意地摆手道：&ldo;你们接着绣，不用理会朕。&rdo;秦臻挥手，司绣大宫娥轻咳一声，让六人继续刚才没绣完的。姜琴娘敛下心思，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是金鹰让她应下，约莫有法子应对才是。她没想到，金鹰也回了京城，私心里，如今和楚辞定了情意，她不想和金鹰走的太近。她不能给楚辞名分，若再和旁的外男勾勾搭搭，这对楚辞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和不公平。她心思不定，但手下动作不慢，脑子里已经有了花样，素手捻来，都是春色。一炷香尽，六名绣娘罢手。司绣的大宫娥率先筛掉一名不曾绣完的，剩下的五人里，大宫娥一一看过五人，目光在姜琴娘身上一顿，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五幅绣品，针法皆是精湛出色的，大宫娥看过之后，又呈给秦臻看，秦臻一扫而过，然后让人一字排开，最后让皇帝掌眼。这头一幅是绣的出水芙蓉图，白中带粉的芙蓉花，白的纯粹，红的粉透，带着晶莹露珠，颤巍巍地迎着微风，开的繁荣锦绣，大气又雍容。&ldo;这是胡氏针法传人所绣，胡氏针法传承三百年，历经岁月洗礼，此针法已是越来越圆满，所绣之物，奢靡华丽，大气雍容，最是符合天家风仪。&rdo;秦臻介绍道。姜琴娘暗自点头，她仔细打量那芙蓉图，透过缤纷绣线，确实能看依稀看出针法很不一般。第二幅和第三幅皆是出自民间绣娘，独树一帜，别具风格。虽是不错，但底蕴薄弱了些，有胡氏针法珠玉在前，便稍显暗淡。第四幅是云雒的，起先姜琴娘没有注意，可等秦臻将那绣绷翻转过来，她吃了一惊！云雒绣的，赫然也是一幅双面绣！&ldo;双面绣！&rdo;秦臻讶然了声，引来皇帝的注意，&ldo;陛下，这竟是双面绣！&rdo;皇帝来了兴致，接过绣绷细细看了起来。从姜琴娘的角度看过去，能看清云雒绣的是一幅天外飞仙反弹琵琶图，另一面则是飞仙抚琴而舞，同一种色彩，纹绣出不同之景，此绣品堪称精妙绝伦！&ldo;好！好！好！&rdo;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对那绣品竟是爱不释手。云雒面带微笑，眸光柔敛，蕴含秋波，她侧脸白净细嫩，鬓边细发整齐绾到耳后，露出一截肌肤赛雪的白脖颈。皇帝抬眼，不期然就让那等漂亮的瓷白晃了下眼。继而，他才注意到云雒的相貌，平心而论云雒皮相长的其实很好，带着大家闺秀的婉约气度，端方又大方，就像是需要攀附大树的柔软菟丝，能让男人心头生出需要和崇拜之感。皇帝心情倏的淡了几分，他将绣品扔给秦臻，视线却落到姜琴娘身上：&ldo;姜氏，你的绣品呢？&rdo;云雒唇边的笑意一僵，她收回目光，暗自捏紧了手。姜氏上前半步，将绣品展示出来：&ldo;回陛下，民妇针法不精，粗品劣作怕是会污了陛下的眼。&rdo;皇帝本没有放心上，可一眼看过去，他惊讶道：&ldo;又是一幅双面绣！&rdo;众人皆惊，不约而同看过来。姜琴娘手上的，恰也是一幅双面绣，不过和云雒那幅很不同。她纹绣的浑身雪白的奶狗崽子在树荫底下打滚扑蝶的场景，反面则是风格迥异的烟墨山水图。南辕北辙的两幅图，风格差异巨大的两幅绣品，竟是出现在同一张绢布上！且最为奇特的，还是双面绣上融入了炭条画那种写实风格，毛茸茸的狗崽子毫毛毕现，微微泛红的小鼻尖，还有湿漉漉的黑色大眼睛，活灵活现，和真狗崽子一般无二！